桑晚一路小跑至家中,小臉煞白。

她跑到桑母房中,立刻開始收拾衣物。

“娘,我們收拾包袱回鄉下。”

桑母見她行色匆匆,心裡一急:“怎麼了,晚兒?是不是你哥又出什麼事了?”

“娘,天生堂被官府抄了。程大夫和程娘子跑了,其他的人都被抓了。”

桑晚將房屋內為數不多的衣服和細軟打成了一個包袱,扛在肩上:

“我僱了車,娘,我們現在就走。”

“那你哥怎麼辦?他還沒回來啊。”

“沒事的,他回頭自個兒會回來的。我給門房留了口訊,讓他一回來就去鄉下與咱們匯合。”

桑晚攙著她要往外走,柳玉梅氣勢洶洶進來了:“你要去哪?”

“嫂子,天生堂出事了,我們都回鄉下避避風頭。”

柳玉梅怒目相視,手指點著桑晚的頭:

“我就說那鋪子裡沒一個好東西,你這個死丫頭,你是要連累我們全家啊!謀害國公世子是天大的罪名,要殺頭的。”

她轉向桑母,氣不打一起出來:

“娘,這是她惹下的禍事,同我們不相干啊。要走你走,我們可不走。”

桑母無奈,她知曉天玄門的事,但不能告訴柳玉梅。只得耐著性子好聲好氣:

“晚兒沒害人,怎會與她有關。說來說去都是那程娘子壞,將晚兒拖下水。”

“娘,大慶兩日未歸呢,莫不是被官府抓走了?”柳玉梅想到這,嚇得臉色發青。

“沒有的事,哥自個會回來的。嫂子,趕緊收拾東西吧。”

“哎喲,天殺的啊,桑晚,一定是你連累了你哥。不行,你得現在同我上縣衙去,將你哥換出來。”

柳玉梅將桑母一把推開,揪過她的衣領,將她往外拽。

桑母失去攙扶,摔倒在地上,眼睜睜看著桑晚被拖走,急得捶地:

“玉梅啊,千萬不能去縣衙啊!”

桑晚氣得要死:“嫂嫂,我說了大哥沒有事,他沒被縣衙抓去,你為何不信我?”

“你這張嘴,就是騙人的鬼。當日我讓你嫁給花家做妾,你如今就是花家的姨娘了,要什麼又什麼,我們也不用跟著擔驚受怕。

可你倒好,你自個給自個賣與裴府做丫鬟,偏就伺候那世子爺去了。可不就是同程娘子一夥兒的?”

一想起在裴府吃的耳光,柳玉梅就恨得牙根癢癢,下手重了幾分。

“桑晚,我告兒你,今兒你不去也得去。我可剛剛才享上一丁點的福,萬萬不能毀在你的手裡。”

她走到門口,想想不放心,又喊了僕婦來:“拿繩子來,把姑娘捆起來送官。”

僕婦怯懦道:“夫人,這又是何必。這可是您自家親妹子啊。”

柳玉梅啪地一個耳光甩了過去:

“啊呸!給你膽兒了?這是桑家,我是主母!輪得到你說嘴!還不快去!”

僕婦被打出眼淚,只能去拿繩子。

桑晚看不過眼:“你打她作甚。我同你去,成嗎?我醜話說前頭,我姓桑,縣衙的可不管是不是隻有我桑晚一個人參與,若是回頭將桑家全抓進去,你莫怨我。”

柳玉梅一聽又愣住了,這未必不可能。

桑晚雖是撿來的,但姓桑是事實,他們可撇不開關係啊。

“哎喲啊,這可怎麼好啊!我要被你害死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起潑來。

桑晚頭都大了,這個嫂嫂自從嫁進家來,除了摔鍋打碗、打雞罵狗就是撒潑打滾,與桑大慶真是天生一對。

“大白天的,你嚎什麼嚎。”

桑大慶灰頭土臉地從門口進來,一身錦袍破破爛爛的。

柳玉梅一瞧見他,立刻從地上起來,淚還掛在臉上:“天殺的,你回來了?!你沒被官府抓去?”

“呸呸呸,你能盼著我點兒好嗎?我為何要被官府抓去?!”

桑大慶如今兜裡有些錢,便看柳玉梅哪哪都粗俗,哪有樂坊娘子溫柔、體貼。

“天生堂藥鋪出事了,你可知曉?那程氏夫婦都跑了,剩下的丫鬟小廝都被抓了個乾淨。我正怕縣衙上門拿桑晚呢,想著你兩日未歸,是不是被抓進去了。真是菩薩保佑啊!你可算是回來了!”

桑大慶看了眼桑晚,皺起了眉頭:

“他們為啥子被抓?”

桑晚還沒來及應,柳玉梅開始搶答:

“自然是謀害世子爺啊。天吶,裴府那個病秧子你可還記得?”

“是他啊!國公府可不是普通人家,上一回他身邊那個凶神惡煞的鬍鬚大漢,手勁兒可大了。”桑大慶忍不住摸了摸臉。

一想到離九那滲人的模樣,他沒來由地覺得下一秒巴掌就要呼在他的臉上。

“送官豈不是要連累了我們桑家?”

桑大慶朝柳玉梅翻了個白眼。

他對著桑晚有些諂媚,這個妹子賭神附體,日後還有大用呢。

“不若這樣,晚兒你先去鄉下避一避,等風頭過來再回來?”

桑晚想了想,也是個法子:

“好,我走了,娘就靠你們照顧了。”

“那自然,有大哥在,自然把娘當老祖宗伺候。你就安心回鄉下住幾日,就當是散散心。”

桑晚見他大言不慚,冷笑一聲:

“老祖宗現在還躺在地上呢。”

“咋回事?”桑大慶一看柳玉梅那心虛的樣,馬上明白了。

他故意拉下臉:“愣著做什麼,快去把娘扶回床上去。”

柳玉梅一跺腳,不情不願地去了。

“嘿,晚兒,你嫂嫂就是脾氣急了些,沒有壞心眼。你在鄉下待幾日,回來再陪哥哥去賭坊玩幾把?”

連日燈紅酒綠肆意瀟灑,口袋裡的銀子肉眼可見地減少了。

“你不是同我發過誓,堅決不賭了?”桑晚冷下了臉。

“我沒有,我沒有。我是說,等你回來,我陪你去玩。”桑大慶舔著臉笑。

桑晚不予同他爭論,向他伸手:

“給點銀子。”

“你要銀子作甚?”

桑大慶捂住了口袋。

“我去鄉下也要吃喝,沒銀子哪成?”

“前些日子不是給了你幾十兩了?花哪去了?你該不會補貼那個窮書生吧?”

桑晚氣得要死,羞得面目緋紅:

“胡扯。你就說給不給?”

桑大慶本想拒絕,但一想到這些銀子都是桑晚掙來的,又不敢惹毛她。

他摳摳搜搜地從荷包裡掏出了幾兩碎銀子:“吶,省著些用,也足夠了。”

桑晚攥著碎銀子沒二話,轉身回房。

一想到那張五十兩銀票,又看看手心裡這幾粒碎銀子,一時間,她都分不清誰才是自已的親哥了。

*

城門口的醉風樓,二樓雅間,裴謹之輕搖著扇。離九來稟:“桑姑娘出城了。”

裴謹之挑開卷簾,視線往下,皺眉:

“只她一人?”

百里奚使勁湊著腦袋過來:“我看看。喲!真就她一個,她家人呢?”

離九道:“桑大慶已經回家了,想來他們放不下這鎮上的富貴,不肯與她同去。”

裴謹之看著那道風姿綽約的身影消失在城外,未置一詞。

不知道那五十兩,她可帶在身上了?

前路漫漫,她會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