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連升兩級,桑晚成了一等女使。

月銀一兩,還多了個罩著她的大哥。

她心下暗喜,收穫了離九,那裴謹之的信任,豈不是指日可待?

望著雪肩上的牙印子,桑晚嘶了嘶。

值了,值了。

裴謹之這狗東西,是真咬。

牙口真好,怎麼沒崩掉他大牙。

她拿著青禾留下的藥膏,抹在了牙印上,眼底佈滿了愁雲。

裴府如此之大,詔書會藏在哪裡?

找啊,找啊找…

在大大的昭雲院,她像極了一隻的田鼠,在各處翻找,連犄角疙瘩都不放過。

上任後頭一件大事,便是闔府迎嘉寧縣主來裴府小住。

因而國公夫人康氏根本沒空理昭雲院的人員變動之事。

桑晚本還提心吊膽,這下徹底放心了。

裴謹之知道她對府裡規矩還不熟悉,臨時從裴老夫人那撥來一個孫媽媽提點她。

“外頭你無需摻和,只要將昭雲院管好就行。”裴謹之啜著茶,不看她。

桑晚正巴不得呢,貴人多的地方麻煩多,她最不喜惹事:“是。”

“傷口有什麼不爽利的,去找青禾取藥便是。”他喉間一滾,有些不自在。

咬了她的肩膀,不知傷勢如何。

“謝世子爺惦記,都好。”

桑晚不卑不亢,絕口不提肩傷。

她不提,裴謹之也不便開口。

幾日下來,桑晚跟著孫媽媽接管了院裡的大小事務,認清了人頭和各項職責。

她的記性好,老嬤嬤只提了一遍,她就都記住了。

“你這孩子的確機靈,唯一的缺憾就是不會寫字,會認不會寫,這可不成。日後保不齊還有什麼書信往來、賬冊登入的事情,免不了都要記上幾筆。我看,得跟世子爺說說,尋個人教教你寫字。”

孫媽媽對她很滿意,又提了個建議。

桑晚覺得她說得很對,藥材的名字她都識得,認字數量比尋常丫鬟要多上許多;可是寫字是她的死穴,除了簡單的幾橫之外,日月山河她都寫不利索。

“您說的是,我還年輕,是得學。”

日後嫁給史洛川,也能配得上他。

“你能這樣想,便是難得。這女子雖說無才便是德,但咱們做下人不一樣,若想管好一個院子,能讀會寫還要會算,日後昭雲院迎來主母,多少也能讓她高看一眼,做個稱心的幫手。如此這般,你才能在世子爺院子裡紮下根來不是?”

孫媽媽是人精,想順手賣個人情。

府上都在傳世子爺對新來的婢女桑晚極其看重,看來不假。

短短几日,不但為了他打了二公子,還趕走了伺候七八年的秋月,提了她做貼身女使。

今日一見,模樣的確是一等一的水靈。

那秋月眼睛長在天上,貼身伺候了世子爺七八年,愣是連個通房都沒撈上,也是個不中用的。

不像眼前這個,機靈,眼裡有活。

“我這雙眼睛啊閱人無數,桑姑娘是個聰慧的,世子爺的院裡就缺個你這樣貼心的人兒。你啊,福氣在後頭呢!”

孫媽媽眼角綻開了菊花,意有所指。

桑晚愣了愣,突然恍然大悟。

她從袖口裡摸了摸,好不容易摸出了一點碎銀子塞進了她的手心:

“一點小意思,您莫要推辭。我初來乍到,所以……”

還沒領上月錢,囊中羞澀也是難免的。

孫媽媽飛速將碎銀揣進袖口,堆笑:

“桑姑娘這話說的,這不是折煞老婆子了。日後在這府裡,咱們就是自已人了。”

呵,桑晚扯著嘴角笑:

“是,是,還望您多多提點。”

見山開路、遇水搭橋;不管在哪,想要轉得開,都得靠銀子。

好不容易送走了孫媽媽,她又得親自去給裴謹之熬藥去。

託了他的福,成了一等女使,她有單間住,不需要跟其餘丫鬟擠大通鋪了。

升了職後,從前那些跟著秋月欺負她的丫鬟,見著她也老老實實的。

誰都知道世子爺護著桑晚,沒人敢往槍口上撞,也沒人願與她來往。

她不在乎,獨來獨往,找東西更方便。

只是,裴謹之的寢房她都摸遍了,愣是沒找到詔書的半點影子。

如今,只剩下書房沒翻過了。

*

冬雪是個牆頭草,見風使舵的本事高。

她見桑晚坐在院子外熬著藥,諂媚地靠了過來:“桑姐姐辛苦了,我給您扇扇子,打打下手吧。”

桑晚也不想得罪人,由得她去。

“桑晚姐姐,府裡頭這幾日可熱鬧呢,聽說嘉寧縣主貌若天仙,您怎麼不去瞧一瞧去?”

桑晚盯著汩汩冒著煙的藥爐,一刻都不敢鬆懈:

“既是天仙,哪能讓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輕易瞧了去。這個熱鬧我就不去了,免得驚了貴人。”

“說得也是。聽說縣主這一趟是專程為了咱們世子爺來的呢。”冬雪話裡有話。

桑晚沒接話茬。

為誰來的,與她何干?

“這位嘉寧縣主,原在京城的時候就對我們世子爺一見傾心了。聽說這一次是帶著賜婚的旨意來的。”冬雪捂著嘴偷笑。

她的眼角不屑地瞥著桑晚,想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

狐媚子,讓你以為自已得意,看我不把你從雲端扯下來。

“好事,世子爺年歲不小,早就該成親了。”

桑晚掀開藥爐的蓋子,用木筷撥了撥裡頭的藥材,免得堆在爐子底下燒乾了。

白煙嫋嫋,藥味濃郁,只有聞著藥材味時,她的渾身上下才是踏實的。

她如此淡定,更讓冬雪覺得她心虛。

費盡心思趕走秋月,不就是為了攀上世子爺這個高枝麼?

這點子心思誰不知道,竟還有臉在這裝清高。

“這位縣主是萬千寵愛長大的,聽說性子刁蠻,也不知入府做了昭雲院的主母,咱們這些下人該怎麼辦?我倒是還好,資色平庸,本就沒什麼想頭。可姐姐你就不同了。你樣貌好,又得世子爺的歡心,若是惹得主母不悅,可就麻煩了。”

桑晚垂著眸盯著藥汁,淡笑:“哦?”

冬雪一副貼心姐妹的模樣:

“姐姐不若趁熱打鐵與世子爺歡好,求個通房或者妾室,主母就算再不悅,也不能剛入府就打發了您吶。若是來日生個一男半女的,姐姐的好日子可就穩妥了。”

桑晚轉過臉,笑意加深了幾分:

“妹妹果真貼心,想得如此周全。”

“只是,你怕是忘了世子爺的話?他挑嘴的很,咱們院裡頭的臭魚爛蝦,如何配得上世子爺的風光霽月?妹妹,我勸你還是多把心思放在做事上,少打聽些貴人的事。話多,舌頭容易不保。”

她是癲的,一句臭魚爛蝦,毫無顧忌地將自已也一併罵進去。

冬雪唰地白了臉,捂住嘴,訕訕離開。

桑晚悶哼了一聲。

就這點水平?

她倒是有些瞧不起昭雲院了。

不過,冬雪的話倒是解開了她的疑惑。

難怪裴謹之連夜都要趕走秋月、澄清斷袖的流言蜚語,原來是要成親了。

看來嘉寧縣主在他的心裡份量不小。

好嘛,他爹的死,倒是成全了這對狗男女。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好一對佳偶!

桑晚淬了口唾沫。

來的好,要殺殺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