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被一層厚重的灰色紗幔輕輕覆蓋著,遠處的山巒、近處的樹木,都變得模糊不清。

光線格外柔和無力,難以穿透這層灰霧,將大地完全照亮。

今天,是林灼來到裡世界的第三天。

目前無人傷亡。

昨天李楠和方舟並沒分享關於那座色彩鮮豔的學校的線索。

所以離開了村長家後,林灼三人的第一個去處,便是那裡了。

“每隔兩個月就要進入一次裡世界...這個期限能提前或是推遲嗎?”林灼問道。

遲歸作為三人裡唯一一個不是第一次進入裡世界的人,一路上充當著小科普員。

聽她這麼問,遲歸連忙搖了搖頭:“提前是可以的,但無法推遲。不過提前了多久都可以累積。”

“比如這次之後,你在第二天就選擇進入第二個裡世界,那麼通關第二個世界之後,就有四個月的休息時間。”

“如果連續通關了前兩個世界後沒有休息,馬上開啟第三個世界,那麼之後就會有六個月的休息時間。以此類推。”

“但....”遲歸笑了笑,“幾乎沒有提前進入這裡的,畢竟和這兒相比,現實世界還是....太美好了。”

“那你呢?”林灼歪了歪腦袋。

遲歸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我當然也是捱到最後一刻呀,我想多陪陪妹妹。”

“唔.....”林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該怎麼提前開啟裡世界的大門?”

“都是一樣的,”遲歸答道,“你的腦子裡想著祂,祂就會到來。”

林灼撓了撓後腦勺,覺得她這話比師父那些道經都神叨。

祂......

“六道輪迴,人鬼神佛,皆是如此。無論何人,都不會超脫於人、鬼、神、佛四大自然體系.....”

“徒兒乃是秦皇后人,使命自然與普通人不同......”

師父拖著長音的聲調似乎又出現在林灼耳邊,她回過神時,三人已經來到了王家村村尾的學校大門前。

“希望小學。”時璟讀出了大門旁邊,破舊的四個鐵字。

“原來是小學,”遲歸道,“不過村子裡還有那麼多適齡的孩子,這學校竟荒廢了,真是奇怪。”

時璟雙手稍一用力,便推開了這道形同虛設的大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在這寂靜之中格外突兀,迴盪在空曠的校園裡。

與此同時,一股濃重的塵土氣息撲面而來,混雜著潮溼、黴變與歲月沉澱的味道,瞬間填滿人的鼻腔。

走向旗杆、教學樓的土路上還有幾個人的腳印。

是昨天李楠和方舟留下的。

途經雜草叢生、野花點點的操場後,三人來到了教學樓內。

和城市裡的學校不同,這裡的一樓只有三個教室和一個雜物間。

那三個教室的門牌生了鏽,但依稀能辨認出上面分別刻著一年級、二年級和三年級這些字。

每間教室裡只擺著兩三張孤零零的桌椅,如今已東倒西歪,靜靜地躺在那裡。

椅背上,曾經用稚嫩筆跡寫下的名字或誓言,如今也被塵土覆蓋。

“難不成是因為來上學的孩子太少了,所以學校才荒廢了嗎?”遲歸疑惑道。

“去二樓看看吧。”時璟的目光劃了一圈,沉聲道。

“好。”

二樓的教室更小一些,每間幾乎是一樓的一半。

裡面放著的桌椅更少了,六年級的房間只放著一套桌椅。

“誒?鋼琴室?”遲歸驚訝地看了眼門牌上刻的字,推開了身前的木門。

空蕩蕩的房間裡放著一架鋼琴和一套黑色的辦公桌椅,桌子上放著些簡單的書本相框,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樣看來,學校裡應該僅有一位老師。

“叮”

喑啞的琴聲傳來,遲歸回頭看去,只見林灼看著自已髒兮兮沾了灰的食指,道:“唔....鋼琴很久沒被用過了。”

“給。”

林灼轉過身便見時璟手裡拿著一張乾淨的軟帕,正向她遞過來。

男人捏著帕子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林灼忽然就想.....

給他看個手相。

“謝謝。”林灼勉強壓下了自已的職業病,將手帕接了過來,細緻地擦了擦手上的灰。

帕子上染著如它主人身上一般清新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香噴噴的。

“那,那我洗過了再還給你吧。”林灼抬眼道。

時璟聳了聳肩,眼底含笑:“都可以。”

於是林灼將帕子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了口袋裡之後,便四下轉了起來。

其實這間辦公室兼音樂教室比較小,所以幾乎是第一眼,林灼就看到了辦公桌上的那個相框。

相框裡面有半張照片,但被人暴力撕去了上半部分,只能看到這是個男人的下巴。

以及下巴上的那顆紅痣。

“這像是李楠他們的作風。”遲歸不滿道,“人家完完整整一張照片,就這麼撕成一半了。”

“就算不想分享給我們資訊,也沒必要這樣吧,這還怎麼認人......”

“嗯....能認。”林灼開口道。

遲歸驚訝地看向她,“啊?照片都成這樣了...”

“一會帶你們去找他。”林灼抿了抿唇,神色複雜,語氣卻肯定。

時璟眸色深深,若有所思地邁開步子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張髒兮兮的筆記用紙。

“看看這個。”他說道。

遲歸邊問邊把皺巴巴的紙展開放在桌子上:“這是從哪找到的?”

“鋼琴架後面的角落裡。”時璟回答。

說罷,三人的目光就都聚焦到了那張紙上。

上面寫著六個歪歪扭扭、像是初學者的字:

江 淮 止

秦 招 娣

林灼的心瞬間漏跳了一拍,目光轉向桌子上其他的書本,那裡有本數學書剛好開啟到扉頁。

上面用鋼筆連筆簽著一個人的名字:江淮止。

筆鋒溫潤圓滑,清雋好看。

之前的所有線索,在這一刻隱約連線了起來。

“紙上的字跡明顯不是這個叫江淮止的男老師所寫,”時璟聲色低沉,眉頭輕蹙,“而像是第一次拿起筆練字的初學者。”

“如果不是這個學校學生的惡作劇,那麼就寫下這六個字的應該就是,秦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