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不合理

離開那個處處散發著腐臭味的貧民窟，陳砳頓時感覺世界都清新了。

他在高中母校門口的一個紅綠燈口停了下來。

大急流城的紅綠燈時間很不合理，隔壁的訊號燈已經轉紅，對向的紅綠燈卻顯示還有七八秒才會變綠。

因此，上一世的陳砳秒秒鐘都不慣著它，鐵定早已踩著紅燈跑到馬路對面去了，可這一世，陳砳穩健多了。

不合理就不合理吧！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牛馬般的工作制度更不合理？

耐心地站在訊號燈下，陳砳整理破爛稀碎的青春記憶。

如果記憶沒錯，上一世的陳砳很快就會離開這座城市，輾轉百十家洗車行之後，終於認清生活的真諦，從此無論颳風下雪，無論遇到怎樣奇葩的客戶，怎樣惡毒的老闆，陳砳都沒萌生過再換工作的想法。

他像牛馬一樣任勞任怨的幹了大半輩子，籃球不打了，夢想也放棄了，到頭來換到的就是一份連自已都養不起的微薄工資以及只有住院時才用得上的醫療保險。

陳砳抬頭，凝望著這盞如同人生一樣不合理的紅綠燈，他在心底暗暗發誓：“重活一世，他絕不再給任何人、任何資本當牛做馬！”

此時，陳砳身後一位老婆婆來不及等待綠燈亮起，蹣跚著腳步，顫顫巍巍的闖過紅燈。

陳砳心想，這不就是試驗怎麼賺功德點的絕佳機會嗎？

“大妹紙，不要闖紅綠燈！”

陳砳中氣十足的喊道。

他必須確保一件事，這一嗓子吼下去，老婆子即便是個耳聾也能聽得到。

老婆婆果真被他嚇了一跳，肩膀肉眼可見的顫抖了一下，然後加快腳步，拄著柺杖一溜煙的小跑逃離。

陳砳趕緊讀取功德無量系統。

沒有功德點入賬。

陳砳納悶，難道是我的態度不對？

“行路不規範，親人兩行淚！老婆婆，苦海無涯，趁你還沒有出事之前，回頭是岸！”

老婆婆真心感覺遇到了一個超級神經病，柺杖揮得呼呼生風，生怕走得慢一點，就得被這多管閒事的傻子一把薅回去。

陳砳再次開啟功德無量系統。

還是沒有功德點入賬！

陳砳不服氣了。

我特喵都站在道德的至高點，用最柔和的態度勸老太婆不要闖紅燈，狗系統憑什麼還不給老子功德點？

忽然，老婆婆跑得匆忙，腳下一個踉蹌，柺杖滑落，搖搖晃晃即將撲倒。

說時遲，那時快，陳砳一個箭步躥出，千鈞一髮間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改變了老婆婆差點命不久矣的結局。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這下狗系統該給我功德點了吧？

……

長時間的靜止。

還是沒有功德點入賬。

陳砳額頭黑線暴起，完全沒注意到行人古怪的表情。

沒錯，陳砳正跟老婆婆上演著偶像劇裡英雄救美的心動畫面：

陳砳摟著老婆婆的腰，老婆婆仰躺在陳砳懷裡，翹著一隻腳，面色潮紅，枯瘦的小手緊緊地抓著陳砳胸前結實的肌肉。

“臭小子，討打！還不鬆手？”

老婆婆羞怒的叫罵聲打斷了陳砳的思緒，陳砳退出系統，這才意識到後知後覺的尷尬局面。

你還別說……

老婆婆高鼻樑薄嘴唇，年輕時肯定是當地一等一的美女。

若不是陳砳已經接受這副18歲的年輕身體，這會兒還真想順便跟老婆婆要一個聯絡方式。

“咳咳……”

周圍不少路人正在用手機記錄美好時刻。

陳砳尷尬的把老婆婆拉起來，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對不起，大妹紙……哦不，老婆婆，你沒事吧？需不需要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老婆婆白了他一眼，嗔怒道：“小夥子，要不是我看你穿的衣服也不像是個有錢人的樣子，我非得訛你千百塊的精神損失費。聽老婆子一句勸，你這個人……整體還挺好的……就是喜歡沒事找事，老婆子沒事差點也被你嚇出事了！真倒黴！出門怎麼碰到你這麼個一本正經的神經病！”

陳砳訕訕賠笑，也不氣惱，態度虔誠，親自把老婆婆送到馬路對面，然後直奔聖馬利高中。

亮出學生證，陳砳很快走進校園。

現在是暑假，校園靜悄悄，即便是白天，也只能聽到梧桐樹被風吹得沙沙沙的聲音。

路過聖馬利籃球場時，陳砳的心猛然跳動一下。

學生時期，陳砳每次路過這裡，都會看到許多學生正在打籃球，只是現在，空蕩蕩的籃球場就只有陳砳一個人而已。

一個籃球場，一車籃球，除了陳砳之外，沒有第二個人。

這不才是陳砳重回母校的目的嗎？

他得重新適應這具年輕的身體，不然，晚上鐵定被對手按在褲襠底下摩擦。

輕車熟路地穿過聖馬利籃球場的鐵絲網門，陳砳看到籃球架後面停著一輛推車，推車裡面裝滿籃球。

籃球區別其他團體運動最爽的一點就是，你不必參與團隊，也不必找人配合，一個人一顆球一杯水，就能從早上玩到深夜。

隨手掂起一顆籃球，細心感受著籃球的紋路，恍惚間又有一種宛如做夢般的虛幻之感。

陳砳穩了穩心神，拍著籃球，踩上罰球線。

深呼吸。

站定。

合球。

投籃。

潛藏在這副身體裡的肌肉記憶排山倒海般的朝陳砳湧來。

陳砳的投籃動作十分標準，這是融入陳砳骨髓裡的記憶，哪怕他已經有七十多年沒有好好打過一場籃球比賽，但依舊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掌控籃球的感覺。

唰！

籃球回應著陳砳熱忱的愛，與籃網親吻，傳來仙樂般的鳴響。

賓狗！

首球命中！

這是一個好的開頭！

陳砳豪氣跌宕。

只有與籃球作伴，陳砳才感覺自已真正在活著！

放下雜念，陳砳出手的速度越來越快，距離籃筐的距離也在越來越遠，直到退出三分線外，陳砳的投籃終於偏出，籃球蹦蹦跳跳的滾到遠處。

生活跟他開了太多玩笑，就像這顆籃球一樣，總會在陳砳正處於興頭時給予當頭一棒。

“哈哈！”

陳砳暢快大笑，若是這一幕被路人看到，肯定又要覺得學習壓力一等一的聖瑪麗高中又成功教育出一位被逼瘋了的神經病。

第一記三分沒有投進，陳砳推來整整一車籃球，一球一球的用心投射，直到夕陽西沉，陳砳投得渾身大汗，又想起來晚上他還有一場激烈的野球賽要幹，這才依依不捨的收拾好凌亂的籃球場，離開校園。

重活一世，陳砳許多地方都變了。

就比如上一世，陳砳肯定不會在離開之前，把滾得到處都是的籃球一一收拾到推車裡面。

如果有人罵他沒素質，陳砳肯定回懟：“老子是打籃球的，又不是當球童的，收拾垃圾找球童，關老子屁事！”

而這一次，即便身邊沒有一個人看他，陳砳還是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