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溪看著來人,收了收腳。佛塔內,燃的酥油燈,燈花不時的跳起,點點火光下,隱藏著危險。

“你這僧人如此無禮!驚擾了郡主,可是要被罰的。”

若雨鮮少這般疾言令色!如今,也不過是要護住鹿溪。

鹿溪拍拍擋在自己身前的若雨,眼睛清明地看著來人。

“是我們唐突了,這便離去。”

那僧人聞此,雙手合十,略微頷首以示禮貌。

出了佛塔,鹿溪若有所思地回首看了一眼,但已瞧不見他了。

“郡主,可是發現了什麼?”

“沒有,只覺得他哪裡不對!”

“郡主,若有疑慮,可與澤吳君講,他負責大會的佈防事宜。”

鹿溪搖搖頭,這大會馬上便要開始了,況而自己只是感覺不對,又非他真的做了什麼錯事!

“郡主,您在這兒呢!讓奴好找。”

是楊緒身旁的內侍。

“是要開始了嗎?”

內侍緩了緩,“是的,王君已完成晨祭,馬上就要過來了,您快些準備準備。”

若雨聽了,便引著鹿溪走位,內造司已將祭塔的香備好了,一開蓋兒,熟悉的檀香,撲鼻而來。

未幾,佛號聲由遠及近,一位身著紅色袈裟的尊者走在前面,後面跟著一眾僧人,裡面沒有剛才的那位。

鹿溪斂去考究的眼神,微微垂首。

“恭~”

楊緒邁著大步,領著一眾朝臣從神臺那裡過來了。

陳國的使節,排在末端,他們只是觀禮。

鹿溪拿起三支文香,緩步垂首的奉給楊緒。他的手,骨節分明,膚色仿若白瓷一般。

閉眼時,寧靜肅穆。

“恭~”

在禮官的唱詞下,隨時的百官都行了跪拜之禮,只鹿溪躬身站著。

隨後,披袈裟的尊者為佛塔開示。

楊緒示意鹿溪站在他身旁,而後兩人共祭佛塔。

遠處站著的陳國昭義君,盯著鹿溪。

“這美人是?”

他身旁的隨侍回道:“餘國國君新封的嘉一郡主,此次是以奉天神女身份,隨餘國國君一起祭塔的。”

“原是郡主,有意思。”

“歷來這奉天神女都是王女擔任,不知怎的,這次竟落在一外姓郡主身上了。”

聞此,陳國的昭義君打量鹿溪的眼神,更加放肆了。

禮畢側立的鹿溪似是感覺到了,朝著他這個方向看了過來,那隨侍見之,連忙噤了聲。

昭義君則斂起考究的神色,但這都無用,因鹿溪並未注意到他們。

“起~”

仿鹿溪的石像被抬進佛塔地宮,連帶的還有楊緒的親筆手書。

無遮大會,正式開始。

楊緒啟論《大般涅槃經》,後來自各地的法師繼而論之。

鹿溪聽的很是入迷,楊緒見了,便沒讓內侍喊她。

“王君,晚間的宴席,設在雲棲殿,澤吳君已陪陳國昭義君回都城了。”

“孤也回去,留一隊禁軍,稍晚些,護衛她回城。”

說完,他又看了看專注聽經的鹿溪,心下生出一絲異樣。

鹿溪聽著法師們的高論,心下很是激動,畢竟,在那個浮躁的時代,這種真知已很少聞得見了。

一旁的若雨則擔心的和若風道:“郡主年歲小,若是悟了,跟了他們去,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好年華,我得去勸勸。”

這次若風沒攔著。

鹿溪被若雨拉起身,雖不知她的用意,但還是配合的出了經會。

“郡主,王君與眾臣都回都城了,我們也回去吧!晚間還有宴席。”

鹿溪看看日頭,現在午時還不到,她不想回都城受約束。

“我再去聽會兒,這樣的高論很少能聞得。”

說著,便要往裡面進。若雨見勸說無果,只好拉住她的衣袖。

鹿溪見此,知曉她有想法,“說吧!若有理,我便不進去了。”

“郡主,這大好年華,我們看看山也好啊!”

鹿溪瞟了一眼周圍,堅定道:“山一直在,但佛法不常得。”

話畢,一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施主的參佛之心,隨喜讚歎。”

鹿溪聞此,側頭看向來人,是地宮那個僧人。

若雨本能的擋在鹿溪前面,許是鹿溪講過他不對勁的緣故。

來人見此,則沉聲道:“這位施主,對貧僧有何誤解?”

不遠處的若風,此時也走過來了。三位姑娘,一位年輕僧人,場面是有些不尋常。

他又道:“本想與施主結緣一敘,看來時機不對,貧僧先行告退了。”

鹿溪頷首回禮,見他往佛塔處去了,便收回了目光。她知道哪裡不對了,這位僧人的戒疤是新點的,那血痂還未落。

“郡主,需要去查查他嗎?”

鹿溪擺擺手,經此耽擱,再回去聽經,也接不上了。如此,她便和若風若雨往神臺方向去了。

白日的大佛,似有光暈護身,讓人心生安定。

“郡主,那裡有條小道。”

鹿溪側頭看了看,有些好奇。此時,若風去安排回城的車駕了。她們二人則順著小道往前走,因周邊沒有樹木遮擋,她們看著這條路,似是往佛塔那邊去了。

“前面是佛塔,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們回去吧!”

鹿溪說著,準備掉頭回去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

“郡主,那是雲高王女,她不是被禁足了?”

鹿溪捂住若雨的嘴,這靜謐的環境,她如此大聲說話,是怕別人聽不見嘛!

許是楊漱有心事,並未察覺。

鹿溪見她入了佛塔,這下真的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我們跟上去看看,你小聲兒點。”

若雨點點頭。

就這樣,兩人躡手躡腳的跟了進去。這小路雖通達佛塔,但不是正門。

這是傳說中的暗門嗎?

裡面,燃還是酥油燈。

鹿溪心裡有些緊張,畢竟,她想不到楊漱冒著違抗王令來此是為了什麼?難道她想毀壞自己的石像?這不可能,壞了石像,後果她承擔不了。這關乎餘國氣運!

正當此時,一聲熟悉的男聲響起,是那個僧人。

“女君,為何來此?”

“阿康,是我讓你受苦了。”

“還請女君自重,貧僧是世外之人。”

鹿溪聽此,一臉震驚。若雨則是一臉瞭然,她知曉此事,只是沒想到如此巧而已!

她們隱在一書架後,這個角度能看清那僧人的正臉。

楊漱似是不甘心,她上手抓住僧人的雙臂,那僧人未掙開。只低聲兒念起:“阿彌陀佛。”

“你這般樣子 ,是在怪阿漱?”

那僧人未再言語,此時外面響起若風的聲音,“郡主,郡主,車已備好了。”

這一刻,她們與慌張的楊漱打了照面,原是楊漱聽見動靜,想躲在書架這邊。沒成想是這般場面,真是一場好戲。

“你們竟敢偷聽本君談話!”

鹿溪往後瞧了一眼,若風馬上就要進來了。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一起躲起來。畢竟,若是若風撞破了這層紙,她也不好受!

只見鹿溪一把拽過楊漱,三人掩在書架與石壁夾處。

“又見面了,小師傅,可見過郡主?”

那僧人面上還留有一絲驚詫,“沒~有,阿彌陀佛!”

聞此的若風,連忙彎身頷首回禮,隨後便離去了。待她走遠,楊漱一把撐開了鹿溪,若雨愣在一旁。

“好你個李鹿溪,別以為這樣就能拿捏本君了。”

說著,還要上前撕打鹿溪。

“等等~,你們王室子弟都這麼衝動的嗎?我若想揭發你,剛才若風進來時,便可將你推出去。”

那僧人見此,只拿著珠子,低聲兒念著“阿彌陀佛”。

聽了鹿溪話的楊漱,也冷靜下來。

“你們如此!也是小人行徑!”

鹿溪眼神暗了一下,的確她的舉動是有些唐突了,這該死的好奇心!

在佛家清淨地,惹上這風月之事,真是罪過罪過啊!

“我不會將此事說出!王女可放心,若我做不到,我願和你共擔刑罰!”

“誰要和你一起!你以為你就白璧無瑕?”

鹿溪一臉疑惑,“你在蜀州魅惑了一男子,他還為你死了,這事兒,若是傳揚出去,你即便再燒出多麼完美的瓷器!也會被唾罵!”

鹿溪被她的話驚到了,心道:原主這經歷,怪不得楊緒如此提防!

“今日之事,你若守口如瓶,本君便不會將你的事情宣揚出去!”

鹿溪看著居高臨下的楊漱,不覺一笑,心道:果真王室子弟,脾氣都這麼像!

“王女,我本無意你之私事。今日怪我起了好奇之心,如此結果!我認了。只你剛說魅惑人的事情,是我之過往,是真是假?都未可知!若你以此相要挾,大可不必!”

楊漱見她狡辯,冷笑道:“本君第一次見你,便覺你似妖邪!你的這張臉,雌雄莫辨,美則美矣,只莫要禍害我餘國!”

鹿溪不再理她,站起身示意若雨一起離去。

怎奈?楊漱堵著路。

鹿溪輕聲道:“若風若尋便寺中,不見我。那禁軍便會介入,你想害他死嗎?”

鹿溪看了一眼那個僧人。

楊漱見此,側過身去。

鹿溪背對著他們,“今日,我已聞佛法之精深,想必師傅心中亦有所悟。這世俗之事,師傅應當有所決斷!”

楊漱聽了,想要再和鹿溪糾纏,但被僧人攔下。

“阿康,你放開我。”

鹿溪出了佛塔,午間的陽光,照的人暖暖的,若雨怯懦的站在她身後。

“郡主,你們在這兒啊!我剛怎沒見到你們?”

若風臉色有些紅,應是著急所致。

鹿溪擺擺手道:“我們也是剛走到這兒,是要回城了?”

若風點點頭。

車駕在山門處,下山的路上,鹿溪低聲問若雨:“阿康是你上次想說之人嗎?”

若雨興致缺缺的回道:“那人喚康之雲,原是一雲遊僧人,救過王女。”

鹿溪聞之,搖搖頭,“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