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佈雷斯」忠誠的騎士

晨霧瀰漫在人煙稀少的莊園裡。

曾有好奇的農夫隔著鑲著金色圖騰的欄杆向裡望，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似是中古世紀被施了咒語的城堡，陰沉又恐怖。

但只要打破阻隔的咒語，跨過欄杆，就會發現裡面鋪滿著繁茂花海，迷宮一般的道路蜿蜒，經過佈置精緻的花園，一直蔓延到莊園富麗堂皇的大門。

“My princess...”

低磁的嘆息聲從花園的一角緩緩傳來，聲音的主人好像終於從焦急的狀態脫離，慢慢嘆了口氣。

俊逸逼人的深膚色少年微微躬下身，長指扒開低矮的樹叢，將樹枝移開，露出裡面蜷縮起來的小小人影。

看見裡面的少女，那雙桃花眼豔麗地彎起，語氣輕軟溫和。

“寶貝，別怕，這裡只有我。剛才的女僕我已經將她趕走了，別擔心。”

林泠帶著小獸般的直覺，歪著頭向上望了望，直到確認了目及所至只有這個讓她感到安心的人類，才向佈雷斯伸出手臂。

佈雷斯將林泠抱在懷裡，捏著她細瘦的踝骨，暖著她因為踩在地上而冰冷的腳丫。

他的半長黑髮被蝴蝶結紮成一束，惹得懷中小貓伸出爪子，勾著蝴蝶結的絲帶。

佈雷斯低頭，看著眼前這個變得不諳世事、只靠本能行動的少女。

陰鬱和痛苦漫上來的同時，還有那些見不得光的、陰暗的情緒。

就像他讀過的一些童話一樣。

——公主最終被救下，但喪失了神智，而她的騎士，將長伴她左右。

肌肉緊實的胳臂將懷中的人摟得更緊了一些。

她現在屬於他。

因為他的背叛。

...

那是大戰將至的傍晚。

佈雷斯看見，碧綠眼眸的少年露出他從未見過的殘忍表情，毫不猶豫地將自己關於傷疤的記憶抽出，放在西奧多遞出來的瓶子裡。

珍珠白色的記憶，旋轉，翻湧，沉澱在瓶底。

那一瞬間，佈雷斯下意識地動了一下。

他不知道想做什麼，只是覺得，他們好像不應該這麼對她。

那不是一個忠誠的騎士應該做的事情。

“扎比尼，波特，”冰藍眼眸的男孩嘴角撇起冰冷弧度，瞥了他們一眼，確認著他們的態度，“我想我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泠，絕對不能從這個世界、從我們的身邊逃離。”

佈雷斯狠狠地閉了閉眼，以沉默回答了西奧多。

他不敢想象林泠的離開，極度害怕失去她的恐慌像是讓他置於沒有氧氣的房間，他會因此窒息而死。

大戰結束的那一天，當他們的女孩因為哈利錯誤的記憶導致神智不清、記憶失序的那一刻。

另一種窒息感從佈雷斯的胸中升起。

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動作因為他的潛意識而動了起來。

深膚色的少年擊昏了即將禁錮林泠的德拉科，用身體擋在林泠面前，向面前幾個面色陰沉的男孩們望過去。

“諾特，把泠真正需要的記憶還給她，否則，你將再也見不到她。”

...

唇上的一點溼熱打斷了佈雷斯的思緒。

他的小公主正不安分地摟著他的脖頸，伸出小小的舌頭，舔著他的唇。

直到他形狀飽滿又姣好的紅色嘴唇裹上一層潤澤的水釉。

“Sweet...”

懷中的少女混沌地睜大黑眸，淺紅薄唇吐出意義不明的單詞。

而少年只是寵溺地微笑，微微側過頭，掠過她甜美的唇，輕輕吻在她白皙的頰邊。

帶著無盡悲傷的珍視和無限繾綣的溫柔。

幾個月以來，他將林泠隱匿在這裡，以十二分的警覺，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現在，隨著那名女僕在莊園裡的突然出現，一切終將有一個抑揚頓挫的尾音。

噼啪一聲響，佈雷斯單手穩穩抱著林泠，另一隻手迅速掏出魔杖，格擋了陡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魔咒進攻。

“西奧多，對於你昔日的好友來說，這是不是不太友好。”

深膚少年輕笑，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黑影子。

影子放下兜帽，露出冰冷的藍色眸子。

“把她給我。”

佈雷斯輕彎的嘴角收斂，露出凜冽神情，看著他的昔日友人。

“諾特，她不應該、也不會被任何人束縛。”

他早就知道。

她是那隻歸家的鳥，不會為任何一棵綠意盎然的樹而停留。

是皎潔的月，不會為任何人墜落世間。

轟隆幾聲巨響，魔咒之間光影交錯，在大理石地面和石柱上留下深深痕跡。

西奧多微微皺眉，他的魔咒變幻成利刃劃傷了佈雷斯的手臂與後背，但面前少年除了略微發白的臉色，依然穩穩當當地緊緊抱著林泠。

“佈雷斯。”他難得放緩了聲音，“只要把泠給我，讓我略微修改一下她的記憶，她依然會像從前一樣，與我們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佈雷斯低低笑出聲。

那只是他們的一廂情願。

違背公主意願的騎士又怎會有站在公主身邊的資格。

那不再是守護心愛之人的騎士，而是掠奪的惡龍。

深膚的俊美少年彎下腰，將懵懂的少女輕輕放在地面上，然後邁開步子，向西奧多走去。

任由他的胸膛撞上西奧多並不想擊到他身上的魔咒。

——很痛。

佈雷斯恍然想起母親的勸告。

扎比尼家族不應愛上任何一個人。

因為一旦愛上，他們會燃盡所有，甚至毫不猶豫獻出生命去守護愛人的一切。

不過，他不後悔。

他甘願將他的感情、他的生命、他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她。

鮮血順著刀刃向下流淌，在藍眸少年震驚的瞬間，佈雷斯揮舞手中魔杖：

“速速禁錮。”

無形繩索捆縛住西奧多的同時，佈雷斯的散發瑩白光點的魔杖抵住西奧多，從他的太陽穴中抽出長長銀絲。

“瞧，西奧多，我是不是非常瞭解你。”

——謹慎如同西奧多，正如同他了解西奧多的程度一樣。

——佔有慾和掌控欲十足的諾特血脈，必然會將所有真實握在自己的手裡。這也給予了他能夠從西奧多的記憶裡獲得林泠所要記憶的機會。

那些記憶順著佈雷斯越來越顫抖的杖尖流入林泠的太陽穴。

清醒的眸色重新墜入烏黑的瞳裡。

她想起這幾個月的一切，回過神，看見那雙氤氳著深情的桃花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他遍體鱗傷，唇色蒼白，胸口流著鮮血，卻依然那樣溫暖地、欣喜地、淬著灼熱又幸福的光芒看著她。

她倉皇地想要掏出空間寶石裡的魔藥，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因為任務的完成在不斷上浮和消失。

只剩下那隻細白的小手，在半空中，想要抓住跪倒在地少年的衣襟，最後不甘願地湮滅於金光之中。

佈雷斯慢慢地嚥下從喉頭湧上來的鮮血，輕輕地對著空中飄飛的金色呢喃著。

“再見啦，我的小公主。”

——我愛你，我的小公主。

...

聖芒戈。

深膚少年昏睡在床上，床邊是眼下一片青黑的德拉科。

鉑金少年的手指狠狠插進自己蓬鬆的發裡，不顧形象地將它們絞成一團糟。

“該死...”

他矛盾到幾天幾夜沒能睡著，既為病榻上的佈雷斯擔憂，又因為失去泠而絕望。

德拉科猛地轉過頭，狠狠瞪著隱在陰影處的西奧多。

“諾特，該死的，我們要怎麼辦...”

西奧多睫毛低垂，掩住藍色眼眸里正在醞釀的危險風暴。

他伸手，猛地拉上窗簾，遮住灼熱陽光，驟然發出一聲又輕又冷的低笑。

“她還會回來的。”

那溫柔又靜謐的光，終會歸來，為了不辜負那個忠誠騎士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