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尋月面帶嘲弄之色,“你我日日朝夕相處,當我認不出你的箭法嗎?”

裴淮玉也不否認,將她的手握得更緊,眼尾也泛上了紅,“我討厭他。”

“討厭他在你的身邊,討厭你和他說話……”

手被她攥得生疼,元尋月只冷冷命令道,“放開我。”

“我不放。”

裴淮玉不僅不放開,手上還一根根地撬開她的手指,穿過她的指間與她十指相扣。

元尋月心下哭笑不得,手倔強地張著,任裴淮玉握住掌心,無論如何也不肯與她反握。

見元尋月始終態度冷冷淡淡的,裴淮玉又上前一步,突然湊了過去。

“你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動作叫元尋月迅速戒備地躲開,動作間,好巧不巧看到了她脖子上的血跡。

眩暈感立刻湧了上來。

就在此時,她的手被人一按,總算是與裴淮玉十指相扣了。

“裴淮玉……!”

元尋月只感到心頭湧上一股奔騰的熱流,那熱流衝擊著胸腔,正灼燒吞噬著理智。

裴淮玉見她發怒,浮現出心滿意足之色,眷戀又痴迷地凝視著二人相扣的手。

“我就知道,卿卿心裡是有我的。”

她單手解下發帶,如瀑的長髮傾瀉而下,剛好蓋住了脖頸的傷口。

看不到血跡,元尋月稍稍好了些,她試圖抽開手,又被更用力地握住。

這詭異的十指相扣叫元尋月感到莫名其妙,她十分不自在,“兩個女子十指相扣……”

“莫非,卿卿想和男子這般?”

裴淮玉移開目光,忽的直勾勾地盯住了元尋月,面色探究。

好不容易等來了能平心靜氣交流的機會,元尋月深吸口氣,正色道,“男子更不可。”

裴淮玉聽到答案的時刻,眸中劃過一絲悵然,又聽元尋月道,“只有未來的夫君可以。”

元尋月說著,見裴淮玉垂頭不語,稍加安撫道,“你何必執著於我?未來自有人敬你愛你。”

裴淮玉抬起頭,好看的眉眼間染上了茫然,“那個人,不能是你嗎?”

“我是女子,如何給你保障?休要胡說。”

元尋月無奈,對於她的傻問題還是耐心道。

“那如果……那如果我娶你呢?”

元尋月聞言愕然。

裴淮玉的長髮因情緒急切之下滲出的汗貼在頰邊,她眉尖微蹙,眸間水光閃動,一時間竟像極了在神佛前虔誠祈禱的信徒。

這位信徒正懇切地、真摯地將心中肺腑之言道出。

她口中說出的話太過違背常情,元尋月頭一次被人逼得啞口無言。

“我是說,我其實……”

裴淮玉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正要說話,只見元尋月伸出手,捋了捋她的鬢髮,打斷道,“今夜你所說的,我只當沒聽過。”

“萬萬不可再同他人說這話。”

“我不是同你說玩笑話,我……!”

元尋月不再給裴淮玉說話的機會,她傾下身,大膽地與裴淮玉額抵額,悄聲道,“有些秘密,讓它埋在心裡就好了。”

裴淮玉痛苦不堪地閉上眼,半晌才嗓音苦澀道,“……好。”

元尋月這才起身離開。

她身上清淺的香氣還縈繞在裴淮玉鼻息間,叫人愈發心神迷失。

直到元尋月的聲音透過意識迷濛的層層雲霧傳來,“我給你寫的信,你沒有收到嗎?”

“信件?”裴淮玉恍然道,“未曾,一封也沒有。”

這下輪到元尋月困惑了,“我看著信使給永平侯府遞信了,為何會未到你手中?”

“從我離家時,我便每日寫信給你,”元尋月淡淡道,“怕你撲個空,或者記掛我。”

裴淮玉眼中神色明明滅滅,不知在想些什麼。

最終化作了一句,“我會把它們都找到的。”

元尋月嘆口氣,走到榻邊道,“不早了,我想睡了,你是歇在這兒還是回去?”

“我想和你待在一處。”

裴淮玉乖巧順從地爬上床,將最舒服的內裡位置讓給元尋月。

元尋月實在是困得緊,也懶得再趕她下床,蓋上被衾很快便睡著了。

裴淮玉靜靜地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從長長的睫毛往下,到精緻的鼻,再到飽滿小巧的唇。

待她及笄了,姿容想必會更加豔逸絕倫。

屆時,不知會有多少名門公子前來上門求娶?

裴淮玉越想那個場景,越嫉妒得要發瘋了。

他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元尋月只能是他的!

現在是他的友人,未來是他的妻!

這一覺,元尋月睡得格外好。

身側的裴淮玉似是很晚才睡著,朦朧間又握住了她的手。

晨起時,見裴淮玉脖頸間淺淺的刀口已經止了血,元尋月不放心道,“你的傷若是叫別人看到了如何是好?”

“我自有辦法。”

裴淮玉衝她莞爾一笑,乾脆散下了長髮遮掩。

散著頭髮的她穿著一身華服,看上去顯得年紀更小,神似街坊小攤上售賣的木偶娃娃活過來了。

“你這樣,我倒像是多了個小妹妹。”

明明裴淮玉身量稍高些,元尋月還是抬起手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

“什麼妹妹……”

裴淮玉撇了撇嘴,傲嬌地嘟囔著轉過頭,便去看車簾外了。

“對了,那個騎射服現在在何處?”

“我放回馬車了,你今日還要去練箭?”

元尋月說著,從軟墊下拿出騎射服,交給裴淮玉後,自覺地轉過了身。

裴淮玉迅速地換上騎射服坐好,鼻尖又嗅了一陣元尋月身上若隱若現的香氣。

“奇怪……”

自已莫非是中邪了?

很快便到了書院。

白婉幾日未看到元尋月,率先便迎了上來,將元尋月從裴淮玉身邊截走了。

裴淮玉看二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不著痕跡瞪了白婉一眼,轉身便向騎射場而去。

下學後,元尋月照例來到騎射場觀看裴淮玉練習射箭。

白婉出於好奇,也跟著前來了。

白瑞淵雙手抱臂站在一旁,看著裴淮玉一箭又一箭地直中靶心,對於此事司空見慣。

那邊白婉走過去和白瑞淵說起了什麼,元尋月便也想過去誇誇裴淮玉。

還沒上前,卻見裴淮玉身後忽的竄出了一位不認識的世家公子。

那公子帶著幾位同伴,視線不屑地看了裴淮玉一眼,大聲道:“你一個女子不在家學琴棋書畫,出來學騎射,真是不知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