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娘還來不及坐好,馬車便疾馳起來,她一下子被慣性甩進了顧博川的懷裡。

“抱歉。”方芸娘趕緊掙扎著坐直了身子,往另一邊挪,儘可能地離顧博川遠一些。

可惜這個車廂一直以來都只有顧博川一個人坐,裡面的空間並不大,而且還放著很多的行李,就算是方芸娘挪也沒有挪的離顧博川遠多少,也不過是拉開一拳的距離沒有貼著顧博川的腿而已。

見方芸娘跟自已如此的見外,顧博川掩在袖子裡的手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他一直在忍耐,現在已經有些忍到了極限,心臟都一抽一抽的疼。

方芸娘何曾這樣對他見外過?

顧博川沒有前世的記憶之前,只是覺得方芸娘有時候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等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後,顧博川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即便是兩人這一世已經不是夫妻,但是方芸娘對他也一直有期待。

只可惜他等他有了前世記憶時,已經太晚了。

“芸娘,不必驚慌,我們是安全的。”顧博川的視線略過方芸孃的頭頂,落在她不斷顫抖的手上。

方芸孃的雙手緊緊地抓著座位邊沿,用力到手指泛白。

她現在的面板本身就很白,這樣一來更顯得可憐,彷彿跟她的臉色一樣,手指也透出一股無力的蒼白感。

方芸孃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在裙子上,顧博川心臟猛地縮了一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了似的,又悶又疼。

顧博川伸手在方芸娘後背輕輕地拍了拍,啞著嗓子安穩道:“沒事的,不要怕,萬事有我,不會再讓你遇到危險了。”

方芸娘乍一聽到顧博川說「萬事有我」時,身子很明顯的顫了一下。情緒很突然地就崩潰了,她想起了楊正恩對她說過這句話,想起了楊安也對她說過這句話,可是現在,她逃了,就留楊安一個人在鎮子上獨自面對那些官兵。

她一想到楊安獨自留下來面對那些人,她心臟就針扎似的疼,彷彿現在不是在聽從楊安的計劃先一步離開,不當累贅,等著以後的團聚,而是拋下楊安獨自逃命。

方芸娘有些無法呼吸,她張大嘴巴用力地喘了幾口氣,還是覺得心口憋悶的慌。

她寧願現在跟楊安死在一起,寧願自已死在楊安前面,也沒辦法獨自留下楊安一個人。

忽然,方芸娘腦中閃過一道白光,倏地抬頭用一雙淚眼瞪著顧博川,厲聲問道:“通緝令是假的對不對!”

方芸孃的眼角根本就沒有小痣,是上一世時,顧博川給她描眉畫眼時,愛在她眼角點一下,點出一顆小痣。

方芸娘看慣了,乍一下看到通緝令畫像上自已眼角的小痣時,只覺得天都塌了,這次逃不掉了,壓根沒想起那只是顧博川最愛給她畫的妝容而已。

顧博川面對方芸孃的質問,臉上沒有一絲一毫被戳破的難堪,反倒是十分的開心,臉上甚至帶上了明晃晃的笑容。

他輕笑了下,語氣分外溫柔地問道:“所以,你一直有前世的記憶,對不對?芸娘,你記得我,你記得我們之間的一切,為什麼不找我說明白?為什麼讓我一個人矇在鼓裡?你知道這些年,我找你找的多幸苦嗎?”

“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顧博川嘆了口氣,抬手彎曲著手指,用指節輕輕地觸碰了下方芸孃的臉頰,回答她道:“你落水那次,我因為救你陷入了昏迷,連續發了幾天高熱,就在那時想起來了。不,應該說,我在昏迷的那幾天將上輩子的經歷重新經歷了一遍。”

方芸娘抿唇,偏頭躲開顧博川的觸碰。

顧博川手指一頓,突然就受不了了,一把將方芸娘攬到自已懷裡,緊緊地禁錮住。

顧博川可以忍受方芸娘跟他保持距離,但是卻無法忍受,有上一世記憶的方芸娘,在彼此坦白以後,依舊要跟他保持距離。

方芸娘在顧博川懷裡不斷地掙扎:“放開!”

顧博川的力氣很大,根本不是方芸娘這樣一個弱女子能掙脫的。

“芸娘,你是我的!你是我顧博川的髮妻!我才是對你最重要的人!”

方芸娘已經卸了力,癱在顧博川懷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的眼淚像是失控般往下掉,整個人的表情都木了。

她不敢相信,顧博川居然會為了將她引出來,故意畫張她的通緝令,給她做局。

方芸娘倒是相信顧博川並不想傷害她,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已這輩子經歷了什麼,也完全不理解自已為什麼一定要守著楊安。

情情愛愛在生死麵前根本沒有任何的分量,自從楊正恩死後,方芸娘就沒想過再跟顧博川有什麼以後了。

她不可能再像上輩子一樣,無知愚蠢天真的過日子。

“顧大哥,放開我吧,讓我回去。”方芸孃的聲音裡帶著哽咽,但是能聽出來她的決心。

顧博川的聲音驟然發冷:“你叫我什麼?”

他抓著方芸孃的肩膀,跟方芸娘拉開距離對視:“我是你夫君,不是什麼‘顧大哥’,夫人,我不想再聽到你喊錯。”

肩膀上的疼痛讓方芸孃的頭腦稍稍冷靜了些,她眨眨眼,把眼裡的淚眨掉,對著顧博川說:“如果你不放開我,不管你將我帶到哪裡,我都會去報官,說你拐賣人口。”

“哈......”顧博川有些被方芸娘氣笑了,乾脆跟她開誠佈公地亮明身份,“我如今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誰敢管我?!就連聖上頒佈新法令都得經過我手,你想去哪裡告我?”

方芸娘驀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博川,如果沒有記錯,上一世的這個時候,顧博川才剛中狀元,這一世顧博川的地位難道比上一世還要高?!

“與其想著報官,不如跟我好好相處,等我心情好了,也許會放他一馬。”

方芸娘被威脅,臉上震驚的神色退去,反倒換上了一臉的冷然。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不單她變了,就連顧博川也變了,變得完全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