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昨夜睡得太晚了,也許是楊安回來後方芸娘安全感足,方芸娘難得的睡了一個懶覺,等她睡醒的時候,外面已經很喧鬧了。

今天的天氣晴朗,日頭足,方芸娘睜眼的時候甚至覺得有些刺目。

“小安?”方芸娘眯著眼睛小聲地喊楊安,沒聽到回應,這才坐起來轉身去看床邊的地鋪。

地鋪已經收好了,床邊只有擺放整齊的一雙小巧的鞋子,再抬頭一看,屋子裡哪裡有楊安的身影?

方芸娘覺得自已的心空了一下,彷彿眼前的安穩日子已經被某些她不可控的因素打破了。

方芸娘從床尾拿過自已的衣服穿上,掀開被子穿上鞋走到鏡子跟前坐下,拿起梳子梳頭髮。

她梳的很慢很慢,心裡面空蕩蕩的。

她原本以為,今早也會跟之前一樣,跟楊安一同起來,然後楊安會拉著她在這裡坐下,小心翼翼地溫柔地給她梳頭髮戴頭巾。

方芸娘覺得自已渾身的力氣都流失了,她垂下眼,把梳子放到梳妝檯上,看著梳子發呆。

方芸娘兩輩子都在尋求安穩,都在尋求別人的認同和接受。

她面對新生活時,內心是懼怕的,會不安很長一段時間,可是若是真的接受了,就又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改變。

只想讓眼前的安穩一直持續下去。

她知道眼前的安穩也只是暫時的,只是一種假象。她和楊安都有各自的使命,大仇未報,何來的安穩。

現在已經接近月末了,下個月就是清明,也不知道楊正恩在那邊過的好不好。

若是真有靈,方芸娘希望他能跟自已託個夢,她好希望自已能摟著楊正恩好好的哭一場。

好希望有機會對著楊正恩懺悔,向他坦白都是自已的錯,是自已偷偷吃了避子藥,才讓他連個後人都沒有留下。

門很小心的被人推開,發出了極其輕微的開門聲。

“嗯?起了?”

楊安的聲音還一如以往那般渾厚,以前她最怕聽到楊安的聲音,現在卻只有這個聲音能讓她感到安心。

楊安快步靠近,走過來很自然地從方芸娘手中接過木梳,給方芸娘梳頭髮:“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方芸娘眼睛依舊垂著,目光落在自已空落落的手上。

她微微動了下手指,小聲地說道:“小安,等我回來,你教我算賬吧?”

楊安看向銅鏡裡的方芸娘,笑道:“好啊,你想學什麼我都教你,只要我會。”

方芸娘抬頭,在銅鏡裡跟楊安對視,眼裡也染上笑意:“那便說定了。”

以前方芸娘覺得自已沒什麼能力,只能依附於別人,這短時間的賺了大錢經歷讓方芸娘突然就忍受不了這種早就已經習以為常的無力感。

她突然就覺得其實自已也沒有那麼的無能,所有人一出生都是啥也不會,所有的東西都是後天學的,她只是之前沒有接觸這些知識的途徑,沒有人教她。

楊安過來給她梳頭的時候,方芸娘忽然就想起了自已往箱子放錢,幻想著楊安來了看見這麼多錢會如何的開心。

她意識到自已內心裡很渴望得到楊安的認同,其實很想能跟楊安並肩一起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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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顧博川穿著大紅的官服騎在高頭駿馬上,在皇城百姓的簇擁下,出了皇城。

自從把楊將軍一家趕盡殺絕後,聖上消了一塊心病,雖然戍邊沒了楊將軍防守,但是稀奇的是,匈奴人竟然也沒有趁著這個時機一舉進攻,在搶佔了戍邊的兩座城池後,便止步不前。

這三年輪番的派下去十來個將領,明面上是派人過去守衛戍邊,搶回被攻陷的兩座城池,實際上是為了尋找兵符。

楊將軍和他那兩個雙胞胎兒子的屍首已經運回了皇城,雖然已經做了些防腐的措施,但是奈何戍邊和皇城路途遙遠,為了防止此事被百姓知道,造成恐慌,一路上又都是避著人的,等走到皇城的時候已經過了月餘,屍首早已腐爛的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但是身形和身高都沒有錯,聖上派仵作檢驗過後,便將三人的屍體匆匆下了葬。

雖然沒有找到楊正恩的屍體,但是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下來,絕無生還的可能,現在整個將軍府,就只有楊安下落不明。

不過通緝令已經下發全國,每年都會有好多跟楊安相似的人被抓,押送回皇城,若是楊安現身,料他也是插翅難逃。

原本以為楊將軍一家被滅門後,他們手底下的威武軍會反,聖上為了及時鎮壓這夥人,還專門在他們鎮守地附近的城鎮安排了軍隊,力求在最開始就將他們全都剿滅。

沒想到他們壓根沒有造反的意思,楊將軍一家死後,他們便聽命了副將,這幾年所有派下去的將軍都說威武軍的服從性很高,沒有一人有反心。

聖上提著的心放下來後,便開始專心於國內百姓的生活。

這幾年沒有外患,內憂卻是不少,先是南方水澇,而後是北方大旱,朝廷撥款賑災將國庫空了一大半。

有不少吃不上飯的體壯男子幹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一開始只是災區匪患情況嚴重,接著全國全都有奏摺呈上來。

往昔要是遇到這種情況,只要讓楊將軍領兵前往,不需動用武力便能嚇跑不少匪徒,還有不少人會主動招安。

現在朝廷派人領兵下去,竟然出現了不少因為不瞭解當地地形被當地的土匪反殺的情況。

顧博川便是在這個時候請命的,朝中大臣人人都說當務之急是剿匪,實行了幾月,匪患卻是越剿越多。

只有顧博川一人堅持匪患的根源不在匪患本身,而是民眾吃不飽飯,居無定所。

國庫的銀子是實打實發下去的,賑災糧也是實打實發下去的,按說不該出現目前這樣的情況。

災情已經過去,災區的重建卻一直沒有提上日程。

甚至已經有流民竄入皇城,因為沒有錢買食物而聚眾搶劫,短短几日就抓了上百鬧事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