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別怕,妾身有的是……嗯!”方芸娘憋紅了臉,好不容易才把楊正恩背了起來,瞪著眼睛憋著氣好不容易將楊正恩背離床面幾厘米又體力不支地連帶著楊正恩歪倒在了床上。
方芸娘呼哧呼哧地喘了一會,抹了一把額上累出來的汗,轉身看著楊正恩,像要說服一般地安慰道:“這次只是意外,妾身有的是力氣,一定可以將爺背到浴桶裡的。”
“呵。”楊正恩忍不住笑起來。
方芸娘坐直了身子,正面面對楊正恩,做了一個彎手臂的姿勢:“爺可不要小瞧了妾身,妾身雖然瘦小,但是卻有膀子力氣的。”
楊正恩嘴角笑容斂了一些,垂了垂眼,輕聲說道:“去喊他們進來。”
方芸娘歡快地叫了一聲,跑到門外點了兩個看著強壯的家丁,幫著一起將楊正恩扶進了浴盆裡。
這個浴盆是特製的,癱瘓的人腿腳無力,腰背也沒力氣,尋常的浴桶很容易溺水,必須時時刻刻都有人看著陪著。這個浴盆是方芸娘根據上輩子照顧顧博川她孃的經驗,自已畫圖,讓人專門打造的。浴盆狹窄,寬度剛剛夠楊正恩進去,而且長度也是剛夠楊正恩伸直腿,高度是到他坐下比腋下低一些的位置。只要將楊正恩張開雙臂放進去,肩膀腦後再加個支撐,就可以讓楊正恩舒舒服服地泡個澡。
“行了,你們出去吧。”方芸娘將楊正恩的雙手擺到浴盆邊的兩個凳子上,揮退了家丁。
關上門後,方芸娘蹲到浴盆邊,給楊正恩脫身上的衣服。
泡澡的水是提前熬好的,裡面的藥材也是方芸娘根據上一世顧博川母親用過的方子配的。顧博川的母親也是身體沒有知覺,但是每次藥浴泡半個時辰後,她就會說感覺身上暖暖的。
方芸娘不知道這個方子對顧博川有多大的作用,但是當務之急是讓他重獲一分希望,讓他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消沉。
衣服脫完,疊好擺在椅子上,方芸娘去抬煮好的中藥湯,就這麼一個短暫來回的功夫,就聽到“咚”的一聲響,一扭頭髮現是楊正恩身子下滑,腿摺疊起來了,身後支撐他脖子和腦袋的架子也被這一下帶倒了,而楊正恩的腦袋更是磕在了浴桶邊沿上,甚至還彈了一下,又是一聲“咚”。
方芸娘嚇的臉色都變了,她做這些是為了讓楊正恩的身體能好轉,但是如果反而在過程中讓楊正恩受傷,就算楊正恩不給自已計較,楊安和將軍府的其他主子也不會放過自已的。
楊正恩的頭低著,視線裡只有自已光裸的身子和木質浴盆的條紋,方芸孃的影子被燭火照在浴盆裡。楊正恩盯著方芸孃的淡灰色的影子,開口說:“沒事,我感覺不到疼。”其實是能的,他的身子雖然沒有知覺,但是頭部的知覺還跟以前一樣,甚至因為長期的臥床導致血液迴圈不良,他還時常被頭暈頭痛所困擾。
方芸娘趕緊去撈楊正恩,扶起他的頭,從楊正恩身後伸出手架住楊正恩的腋下,將他往上提。
好不容易將他扶起來,方芸娘剛一卸力,楊正恩就又開始往下滑,只靠著張開的雙臂卡著沒有徹底滑下去。
方芸娘輕輕地放手讓楊正恩滑靠在浴盆裡,自已快速去把幾桶藥浴的湯水都抬到了浴盆邊。
楊正恩仰頭躺在浴盆裡,眉目裡看不出一點怒色,他看著只是這麼扶自已一下就出了一頭汗的方芸娘,淡淡說道:“讓他們把我抬回去吧,你伺候不了的。”
楊正恩是好心,自已這麼一個廢人已經沒有治癒的希望了,也沒有什麼繼續治療的價值。那麼多名醫都束手無策,不可能讓她一個一天醫術都沒學過,甚至連字都不識一個的女子治好。
若她真有這般本事,也不可能被方尚書送來做自已這麼一個廢物的妾室。
“能行的,爺,有辦法的。”方芸娘顧不上擦汗,看著浴桶裡幾乎疊起來的楊正恩,思考解決的方法。
剛放進去的時候,楊正恩是堅持了一會的,他滑下去的原因主要是因為雙腿無法用力,如果不能借用腿部的力量支撐上半身,那就會滑下去,如果可以讓他的腿保持筆直就好了。
忽然,方芸娘眼睛一亮,自已脫了鞋子和身上衣裳,坐進了浴盆裡。楊正恩在她脫衣的時候,下意識地閉上了眼,耳尖卻瞬間變紅。
方芸娘也有些彆扭,但是一則是她上輩子已經有過一世夫妻生活,未出閣姑娘與男子獨處的羞怯感沒有那麼重。二則是她現在已經進了楊正恩的院,這些是遲早的事,如果不出意外,她會跟楊正恩就這樣過一輩子,總是要開這個先河的,現在藥浴倒是一個契機。
所以雖然方芸娘自已也彆彆扭扭的紅了臉,還是硬是裝成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在浴盆裡將楊正恩擺正,然後坐在了他關節上,用自身的重量壓直了楊正恩的腿,讓楊正恩在浴盆裡被迫坐直了身子。
方芸娘用瓢一瓢一瓢地往浴盆裡舀水,這些中藥熬製的湯藥為了刺激身體,本身的溫度要比尋常洗澡水的高一些。方芸娘覺得有些燙,但是忍著沒說。直到將浴盆裡的水填到漫過了兩人的胸口,她才放下了手中的水瓢。
方芸娘見楊正恩在水中沒有下滑的趨勢了,便把他兩條手臂都放到了浴盆中,在深褐色的中藥藥浴中,不輕不重地給他揉捏手臂。
楊正恩閉著眼睛,腦袋慢慢後仰,貼在後面專門用來支撐他腦袋的軟架子上才停了下來。浴盆裡的熱氣燻騰,直撲他面龐。不知是真的有效還是這份撲在他臉上的蒸騰熱氣亦或是別的什麼原因,讓他感覺渾身上下暖烘烘的。
楊正恩閉著眼睛回想這麼多年的洗澡經歷,他在軍營待慣了,他接觸的所有人全部都是練出一身臭汗後,衣服一脫,光著背脊將一桶涼水兜頭淋下。或是直接脫了衣服跳到那江河水中,暢快地遊一場。
癱瘓以後,他身子沒了感覺,但是身子照樣會出汗,為了防止褥瘡,每天晚上,他弟弟都會輪番來幫他擦洗身子,揉捏一下已經僵硬的四肢。
楊正恩每次都面無表情,內心卻因為自已這副身子覺得屈辱,自已本該照拂兄弟,現在卻成了他們的拖累。
方芸娘照顧他的感覺跟別人很不一樣,許是身份的不同,許是在她眼裡沒有看到對自已的可惜和憐憫。也許是因為她年紀小,還不懂得嫁給自已要面對什麼,會失去什麼。楊正恩替她可惜,卻也無力為她做些什麼,只能力所能及的對她好一些,對她進行一些彌補讓自已心裡好受一些。
“爺,有感覺嗎?”方芸娘期待地看著楊正恩問。
楊正恩身上的面板在藥浴的浸泡下變得潮紅,脖子和臉也是潮紅一片,額頭鼻尖不斷往外滲汗。
楊正恩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耳邊是方芸娘愉悅的笑聲,接著是嘩啦一聲,微燙的水澆在他脖子上,從喉結一路往下,滑過鎖骨沒進浴盆裡。
楊正恩覺得自已的脖子像是被小貓輕輕撓了一下,脖子有點癢,癢意竄到了喉結,滲入了皮肉,蛄蛹著竄到了心口。心臟砰砰直跳,聲音大到有些震耳。
瞧著有效,方芸娘心情大好,哼著小曲更加賣力地揉捏楊正恩僵硬的軀體。
楊正恩不懂音律,不知道方芸娘哼唱的是什麼曲什麼調,但是這歡快短促的節奏卻讓他的大腦慢慢放空,心中煩悶似乎也在這輕快的小調中一點點消散。
方芸娘愛哼小調,她會的小調都是跟張氏學的。上一世她心情愉悅的時候也會哼唱幾句,但是自從知道張氏暴斃後,她就再也沒有唱過。
偌大的屋子就只有嘩啦的水聲混合著不知名的小調聲,楊正恩覺得自已彷彿掉入了軟塌塌的雲層裡,從身到心都是說不出的放鬆和愜意,朦朦朧朧間便有些困了,他意識恍惚,彷彿間自已重新穿上了束身軟甲,拿著自已的長槍,坐在烏頭馬背上,領著千萬士兵往敵營衝刺。
方芸娘舀著水,視線時不時往楊正恩臉上瞟,瞧見他時常皺在一起的眉頭舒展開,心裡也跟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