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裡飄起一陣陣清香,幾個孩子圍在灶臺邊吸溜著口水。

“娘,這個真的能吃嗎?”璟兒興奮道。

因為她又暗暗的觀察了這麼長時間,感覺孃親一切正常,只是性格好像變了一個人。

這也沒什麼,畢竟娘昨天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自然比以前看得開。

“小姑,我先來吃!”蘇湖膽大的站出來道。

要是死,也是他死。

反正讀不成書,他和行屍走肉也沒兩樣。

蘇水娘點了點頭,暗忖: 有大哥的血性!

“好,你試試。”

她哪裡不知道煮熟的芋頭能吃,只不過把機會留給年輕人罷了。

蘇湖用鐵鏟在鍋裡翻了兩下,撈出一個小芋頭,放在灶臺上。

一個個小傢伙的眼睛就像被繩子牽著拴在上面一樣,專注的看著嫋嫋冒氣,一身是毛的東西。

“你拿起來把表皮一撕,裡面就是芋頭肉。

又香又糯,吃下去比黑麵餅子都抗餓。”蘇水娘說。

“好。”到底是孩子,蘇湖一邊答應,一邊就在吸溜口水。

主要是饞。

說實話,像他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早晨喝一碗糊糊,圍著村子撿一圈狗屎下來早都沒影兒了。

“真的,裡面好白哦。”

“就是,像白麵饃饃似的。”

“哦,我也好想吃一個。”

蘇水娘笑吟吟看著孩子們,“現在不擔心有毒了吧。”

“嗯,一點也沒有怪味,小姑,好……好吃!”

蘇湖被燙得嘶溜嘶溜倒吸冷氣,臉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真的是比黑麵餅子還好吃誒。”

小姑沒有騙他。

這是穿越以來,水娘第一次看見這個孩子笑。

“我要!”

“我也要。”

“我……我去告訴爺爺!”

小孩們吵鬧著,蘇湖卻是第一個想到把訊息告訴家人,

“小姑,我們全家人趕緊去挖。不然,被別人知道,就沒機會了。”

只見他一鏟子撈了幾塊芋頭,撩起衣襬往裡一卷,滾燙的芋頭就裹在衣服裡,

“呼、呼,好燙!”

隨即扭過頭,朝蘇水娘道:

“小姑,我得送到田裡去,讓爺爺奶奶都嚐嚐。

得知道這個味道,他們才會相信芋頭是能吃的。”

此刻,眼前這個少年感覺到山上去挖芋頭,比播種還要著急。

水田裡,十七歲的蘇江前面拉犁,蘇老頭在後面扶犁。

曾氏則帶著銀花,拿鋤頭把公公犁翻的大土坷垃一塊塊搗爛,認真講解道:

“稻種田不但要做得精細,肥氣還得足。”

蘇老太正在教金花糊田坎。

先從田裡把一坨坨踩的又爛又軟的稀泥捧起來,抺在田埂上,大聲教金花道:

“糊上去的稀泥厚薄要均勻,不然,將來田就會漏水,影響稻種發芽。”

“嗯。”金花一邊應著,抬頭就看見蘇湖,“娘,二哥又來了。”

小夥子腿長,眨眼就在眼前。

“奶奶,快!快洗洗手。”說著,哪裡等得及,拿了一塊熱乎乎的芋頭,把長滿毛的外皮一剝,就喊:

“奶奶,張嘴!快!”

一聞見香噴噴的味道,金花就聳了聳鼻子,吸溜著口水問:

“二哥,你這是什麼?”

“別急。也有你的,來,自已剝皮。”

說著,塞了一個毛芋頭給她,又朝另一邊忙活的爺爺跑去。

“這……嘶溜!”蘇老太吃著孫子投餵的芋頭,驚得雙目圓睜,“這……這是什麼?”

她感覺從來沒吃過這麼美味的東西。

金花一邊剝皮一邊吃驚的問:

“奶奶,這不是芋頭嗎?麻不麻嘴?”

很快,蘇湖就把每個人手裡都分了芋頭。

“嗯,又軟又糯,真的好吃。湖兒,你吃過了嗎?”

“我就是吃著好吃,才想著來叫你們回去。”接著,壓低聲音道:

“小姑說了,山上還有好多。”

家人們都圍了過來,邊吃邊聽,一雙雙眼睛瞪得溜圓。

“我想,芋頭煮熟能吃的事,如果被別人發現,我們就沒機會了,所以……”

“湖兒是說,我們先下手為強?”曾氏忙道。

早晨一碗糊糊,晚上一碗清得看得見碗底的粥,就這,還不知道能不能吃過二月。

誰能放過山上有那麼多好吃的芋頭?

蘇老頭放好犁,動作就顯得遲緩了些,才開始剝芋頭,一臉不可思議道:

“這東西不是有毒嗎?怎麼就想到煮著吃?”

“爺,不是我,是小姑。她說從書上學到這個東西煮熟了能吃,所以就挖了好多回家。”蘇湖說著,更想讀書了。

等他分析完,很快,一群人就回家了。

“快快快,我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曾氏一進院子就迫不及待衝進灶房。

她和姜氏做了十幾年的飯都沒發現芋頭能吃,怎麼小妹剛剛第一天做飯,就這麼有本事。

水娘也不咋咋呼呼,就遞一個芋頭給她。

曾氏接過手才說:

“其實,湖兒拿過來的,我都嘗過了。”

邊說邊剝開芋頭,把潔白的芋肉填進嘴裡,呼拉呼拉吃著又說:

“爹說了,現在人們都在田裡幹活,雖然離得不近,但是你也看得見我,我也看得見你。如果我們突然一家人都不見了,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爹和娘繼續幹活,讓我們一個一個的分開上山,把芋頭挖好以後,等晚上人們睡覺的時候,再去拿回來。”

水娘抿唇一笑,點了點頭,暗道:

沒想到爹還有點兒精明,懂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就說:

“行。那我和璟兒瑜兒先上山,你們接著再來。”

“好。”

一大家子人飽餐一頓芋頭之後,身上都格外的有勁。

水娘也不傻,她知道這個芋頭挖出土以後儲存期有限,沒得拿來壞掉。

所以暗戳戳的跟在家人後面,這兒賣十斤,那兒賣十斤。

到天色暗下來,都覺得找不到芋頭的時候,她空間裡面已經有一千二百文錢了。

按一千文錢一兩銀子算,她足足有一兩二錢銀子。

才第一天而已。

夜深人靜的時候,磚窯做長工的兩個哥哥回來了。

興高采烈吃過幾塊芋頭之後,整整挑了七擔芋頭回家。

“小妹,你從書裡有沒有看見這個應該怎麼種?”

末了,蘇大山又剝開芋頭邊吃邊問。

水娘想了想,印象中,芋頭的種植週期很長,和土豆相比,根本不划算。

而且,春耕也不是一天兩天就過。

如果在這段時間她能夠進入商城,買一點土豆種回來,對於嚴重缺糧的蘇家,比種芋頭可是強多了。

於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哦……”

蘇大山有點遺憾。

那豈不是說,這麼好吃的芋頭,只能吃這麼一次?

正在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候,蘇老頭陰沉著一張臉從後院進來。

蘇老太立刻奏上前,緊張道:

“怎麼樣?還是不吃東西嗎?”

水娘突然就警覺起來。

他們在說什麼?

是說那頭老黃牛嗎。

“估計是吃不下去了。”蘇老頭一臉不捨道,

“我把芋頭喂到它嘴裡,也只是用舌頭舔了舔。你不知道,它看著我那眼神……”

蘇老頭的話,說得眾人都停此咀嚼。

蘇江揉了揉拉犁後,又腫又疼的肩膀,頭就垂了下去。

如果他們家的黃牛還犁得動田,哪裡需要他這麼累呢?

其實,誰又不是悲從中來?

蘇老頭又訕訕道:

“……它、為我們一家辛苦了六七年。”

水娘聽出來了,老頭嘴裡說的,果真是那頭老黃牛。

老人捨不得它就這麼不吃不喝,最後空著肚子離逝。

一大家子都為老黃牛即將病逝,愁得如此美味的芋頭都顧不上吃。

但她卻認為:

去世,說不定是老黃牛的另一個開始呢。

不然為什麼會偏偏這麼巧,自已剛剛穿越來,它就不行了呢?

也許人家這一世受了苦立了功,一投身,

咻!

穿越到現代哪個富貴人家做個公子哥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