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在飯廳內蔓延開來。

要知道,項山河這番對於刀劍的看法,雖然不能算是登峰造極,但在眾人看來,倒也絕對稱得上精妙絕倫。

已經超出了常規意義上的理解,而是上升到了“道”的層次。

可即便如此,仍是無法得到陳天玄的認可。

這不由地讓在場的一眾永恆之城弟子,神情變得愈發凝重起來。

又是一番思索之後,作為大師兄的葉君臨才再度開口,打破了沉默。

“劍也好,刀也好,都是殺伐之利器。”

“這兩樣東西從上古時代被第一次鑄造出來的時刻起,就註定要揹負著鮮血,揹負著為戰鬥和殺戮而生的宿命。”

“但除此之外,刀與劍在我看來,還有著守護的含義。”

“持一柄劍,握一把刀,鎮守於國門,從此外邦不敢犯,邪祟不敢侵!”

“正如我龍國古往今來,千千萬萬為守衛祖國而死的戰士,可歌可敬!”

“這,便是我對刀與劍的理解,也是刀與劍對於我的意義!”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隨著葉君臨的話音徐徐迴盪,自有一股金戈鐵馬踏碎山河的殺伐征戰之氣,如同風暴般席捲全場。

但卻並不壓抑,而是讓人肅然起敬。

只因正如他所說,刀與劍就像千千萬萬為國赴死的戰士一樣,縱然滿身鮮血與殺戮,卻都是為了保家衛國而殺。

真正應該感到恐懼的,只有敵人。

而那些被守護在身後的同胞,只會感到無比溫暖和心安。

“好!”

“大師兄不愧是老師的開山大弟子,說得實在是太精彩了!”

“是啊,也只有北天王這樣的絕世戰神,才能說出如此慷慨激昂、振聾發聵的論調來!”

“……”

一時間,全場轟動,滿堂喝彩。

不僅武聖項山河感到自愧不如,就連長公主龍凝香都忍不住拍手叫好,美目中流轉著絢爛的光芒。

而第三個開口,發表自己看法的,是陳天玄唯二兩名女弟子之一的白秋芸。

“我是個醫生,和大師兄不一樣,從第一天拜入老師門下起,我就學習的是醫術之道,而不是殺伐之道。”

“劍我不懂,也不敢在這方面信口開河,但我這些年好歹也算是握過不少手術刀,勉強算是和‘刀’這個字沾邊,有著一兩分粗淺的理解。”

“在我看來,刀除了殺伐與守護之外,還有著治病救人、切除病灶、清掃毒瘤,以及破而後立的含義。”

“如果刀對於其他人而言,代表了死,那麼對我來說,便是生命的象徵!”

白秋芸的聲音不大,並且聽起來有些冷,宛如手術刀一般冰涼。

但此言一出,卻讓眾人紛紛心頭一暖,泛起對生命的美好憧憬與希望。

“白醫聖的理解,果然獨到。”

龍凝香再次忍不住讚歎道:“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想必白醫聖距離感悟武道初心,一舉打通神橋,已經不遠了吧?”

“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住公主的眼睛。”

白秋芸頓時心頭一震,面露敬畏之色。

來到龍京之後,這兩天的時間裡她的確有了不少感悟,已經隱隱找到了自己練武的初心所在,有了更進一步的趨勢。

可這件事,她卻從未向任何人提及,就連陳天玄也毫不知情。

卻沒想到,竟然被龍凝香一眼就看了出來。

接下來,有了項山河、葉君臨和白秋芸三人牽頭,在場的一眾弟子紛紛緊隨其後,發表了自己對於刀劍的理解和看法。

有的高屋建瓴,氣象恢弘。

有的另闢蹊徑,獨樹一幟。

有的別出心裁,獨具一格。

還有的純粹就是亂說一氣,狗屁不通。

譬如王春林就直接來了一句——我是個生意人,什麼刀和劍的我他媽不懂,我只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錢才是最牛逼的!

當場便引得眾人鬨堂大笑,對著他一頓打趣。

但,

無論大家說了什麼,好也罷壞也罷,陳天玄都始終沒有做出任何評價,也沒有表現出絲毫認可的意思。

“陳尊,大家發表了這麼多關於刀和劍的看法,難道就沒有一種能夠入得了你的法眼嗎?”

龍凝香輕聲開口,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陳天玄身上。

這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問題,也是在場所有人心中的問題。

“不,他們每個人的理解和看法,其實都很好,各自有著各自的道理,在我看來全都十分精妙。”

陳天玄嘆息著道:“但很可惜,沒有一個是我真正想要聽到的。”

“那你想要聽到的,究竟是什麼呢?”

龍凝香忍不住再次問道。

“我想聽的,是一些超出刀劍本身之外的東西。”

陳天玄淡淡道:“長公主難道沒有發現,他們雖然說了那麼多,甚至上升到了‘道’的層次。”

‘但歸根結底,終究還是沒有脫離刀與劍的本體嗎?”

“我不明白,刀劍的道和意義,為什麼就只能寄託於一塊頑鐵之上,而不能是別的事物呢?”

話音落地,包括龍凝香在內,場上眾人臉上非但沒有露出明悟之色,反而還變得愈發疑惑了起來。

“學生愚鈍,還請老師明示!”

葉君臨等人當即正襟危坐,屏息凝神。

而陳天玄也不再賣關子,開始娓娓道來。

“世人提到刀與劍,首先和唯一想到的,都是那三尺青鋒,和兩分險刃。”

“無論再怎麼變,再怎麼引申和象徵,都是寄託在刀劍的本體之上。”

“在我看來,這種理解雖然不錯,但格局未免太小了!”

他一邊說,一邊從遠處走了過來,讓在場眾人陡然感到巨大的壓力。

彷彿一口口鋒利無比的刀劍高懸在他們頭頂,將劈未劈,將落未落。

那種凌厲無匹的氣勢,彷彿要撕開他們的肉體,他們的內勁,他們的意識,乃至他們的靈魂!

“刀與劍的根本,若是被固定,那便不再是道。而大道無邊,又豈是一塊頑鐵能夠象徵和代表的?”

他一步步走來,那股壓力越來越強,聲音雖平平淡淡,卻如一口口刀劍刺入眾人耳膜:“我問你們,刀與劍,為什麼不能是聲音,為什麼不能是光?”

“為什麼不能是色,為什麼不能是內勁?”

“為什麼不能是一個眼神,不能是一種氣勢?”

“為什麼不能是雷是電,是風是雨,是金錢是權勢,是蒼茫天地間的一草一木,乃至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任何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