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靈柩前,一干人等嚎啕大哭,仰天長嘯,怒斥老天不公,奪走了先皇最後一位子嗣。
唯有一個羅太妃,沒有一點聲音,蜷縮在冰涼的地板上,弓著腰發顫。
沈清月穩步向前,“羅太妃節哀!”
羅太妃抬首,原本還算清秀的面容,已是形容枯槁。
喉頭哽咽,她在地上拜了又拜,卻始終說不出那句,公主萬安。
看著羅太妃這樣,沈清月也不知犯了什麼毛病,開始羨慕這個傀儡皇帝。
窩囊如他,也還有這麼一個人惦念著。
她傾盡全力,也得不到母后的半分垂憐。
“本宮已將永興抓獲,必定會給皇帝一個交代,羅太妃儘管放心。”
她對沈清月再無威脅,從前又沒有開罪過任何人。
只要她願意老老實實待著,沈清月自會好吃好喝的供養她,博一個賢德恭孝的名聲。
白菱扶著沈清月上了三炷香,便走了出來,“這羅太妃,以後的日子也算安穩無憂了。”
“她倒是安穩了,本宮卻是內憂外患。”沈清月將目光逐漸移到靈堂中,平南侯的身上。
平南侯平日身子骨一向不好,剛剛喜結連理,就來奔喪,還要哭的聲淚俱下,也實屬不易。
作為先帝的侄兒,若想爭一爭這皇位,也合情合理。
“你上次說,他和霜兒認識?”
“是,郡主與他,很是相熟。”
白菱每每在公主面前提起霜兒,心裡都發虛,於是言簡意賅的說道:“郡主從前在御花園遊玩,有一次碰見了當時還是小侯爺的平南侯。”
沈清月的臉色十分難看,“怎麼回事?”
“郡主在外面和奴婢打雪仗,恰逢平南侯的人前呼後擁的過來。”
“然後她把雪團丟到平南侯身上了,是嗎?”
白菱點頭。
平南侯沈應松是家中獨子,自小被寵大,一向目中無人,而且還有很嚴重的潔癖。
他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拿雪球砸了,還湊過去嗅……
沈清月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寒意,“他當時為難霜兒了嗎?”
白菱認真的想了想,“沒有為難吧,郡主說他長得和公主很像。”
他們兩個長得八竿子打不著,哪裡像了?
“然後呢?”
“然後郡主就湊過去聞了聞。”
“……”
“平南侯一開始很是生氣,礙於郡主的身份,不好發作。郡主見他不怎麼反抗,便巴巴的跑著找他玩,一來二去,兩人關係倒是很好。”
沈清月越聽,臉色越白,霜兒平日什麼事都和她說。
有了心上人這麼大的事,反倒藏著掖著。
她曾說,不想讓霜兒捲入朝堂紛爭,為她找一個心性純良之人。
霜兒便不敢在她面前,提及一句平南侯。
平南侯似是注意到了沈清月的目光,“臣……咳咳咳……咳咳”
“參見……咳咳咳咳……咳咳咳……公主。”
平南侯臉咳的通紅,彷彿下一刻就要氣絕身亡一般。
“侯爺不必多禮,既是身子骨不好,便多多休息,切莫跪壞了身子。”
平南侯仍是悲切,“先皇與家父,乃是過命至交,甚至以兄弟相稱,微臣斗膽,將皇上當作自己親生弟弟,望能輔佐,成就一段賢君良臣的佳話。”
他撫著柩木,強撐起一副油盡燈枯之軀,痛心疾首道:“如今帝王駕鶴西去,臣九死,也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先帝與父親。”
沈清月眉頭一凝,“侯爺的意思是……”
他想走!!
“臣已行將就木,無德無才,不敢攀居高位,萬望公主恩准,允臣交出兵權職權,再不問朝中世事。”
平南侯平日與沈清月並無半分交集,她上位後,若他想借著與霜兒的情份,討幾分饒,也未嘗不可。
即便不討饒,他也從未得罪過沈清月,何至於躲藏至此。
“侯爺正是壯年,何出此言?”她不想與他彎彎繞繞,拿著皇上的死做擋箭牌,“若是身體不適,只管讓御醫好好瞧瞧。”
白菱俯首,“奴婢領命,太醫院裡,能叫的上名號的,除了在顧大人那裡的,盡數請去平南侯府,為侯爺診治。”
平南侯袖中手指微不可察的動了動,“臣……謝公主恩典。”
沈清月將手搭在白菱胳膊上,意欲離開,“侯爺新婚,可身上病氣重,若是過給了夫人,夫人身嬌體弱,也不知能不能撐得住,不如先接入宮中,住在本宮的攬月閣,可好?”
平南侯瞳孔猛縮,“公主……”
沈清月不待他求情,轉身離開,“就這樣定了!”
平南侯連弔唁都顧不上裝模作樣,急忙飛奔回家中,卻得知夫人早在他剛進宮時,就已經被人接走了。
第二日早朝,以平南侯,賀沛山為首的一眾人等,以永興之前占卜的天象,女主昌為由,力請永樂公主為女帝。
一時之間,有零星之人不服,卻也不敢公然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