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

化神修士丁一被人搖醒,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痛。

坐起身,他揉著自己的臉,感覺自己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化神之後,肉身的很多感覺已經消失,肉身已經是本體一個可有可無的配件,很多欲望也隨之消失。

現在,猛的感受到這種刺痛的感,讓他分外的意外。

坐起身,他發現自己的手格外的稚嫩,看起來似乎只有七歲的樣子。

除了身體年齡回到了七歲,自身的修為似乎也降低到了未修行的狀態,讓他分外的不適應。

盤腿坐起,他看到自己似乎身處一個熟悉的地方,但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老友,老友呢?”

“你睡糊塗了吧,哪有什麼老友?”

扭過頭,丁一看到一名樸素的婦人正雙手叉腰看著自己。

見丁一沒有反應,老婦人狠狠的擰了丁一的耳朵一把,狠狠的說道:“別發呆了,快過來幹活了。今天仙人要過來收徒,你早點幹完,早點去跟仙人上山去。”

丁一還是認真的看著婦人,半響後喃喃自語道:“娘?”

“叫娘做甚?起來了,別睡了。”

雖然喊的很兇,但對方還是給丁一的嘴裡塞了一塊五色糖,揉著他的頭說道:“起來了。跟仙人走好啊,跟仙人走能吃飽飯,每天都能有糖吃。”

被強行拉起來後,丁一看到娘給他準備了新的衣服,新的鞋子。

而且今天給他的活也少,原本需要打的豬草只有往常的一半,甚至平時看自己不順眼的姐姐也幫著多打了一些。

對方笨拙的揉著他的頭,同時不爽的說道:“你是個有福的,仙人應該也能看出你有資質,一定會收你做弟子的。上了山就老老實實的修行,別隨便哭鼻子想媽媽。”

丁一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迎著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他狠狠的說道:“林元,這就是你的手段麼!區區幻覺,還想讓沉淪?我道心堅韌,怎麼可能會被這種手段迷惑!神通,給我開!”

神通一證永證,哪怕此刻被禁了修為,也能發揮其應有的用途。

在他的面前,附近的人全部展現出其本來的面目。

本以為這些都是粘土人假扮的,但當他看清這些人後,他驚愕的發現,這些人都是真的。

曾經元神因為對他的眷戀而回到他的身邊。雖然因為輪迴的力量失去了記憶,但依然希望來到這裡,與他盡未盡的緣分。

“怎麼可能?這不是仙人的手段麼?又是哪個仙人的惡作劇,是來消遣老夫的麼?”

仙人高高在上,雖然只是度過三劫的化神修士,但各種手段超乎想象,已經與普通仙人有著雲泥之別。

將已經陷入地府的父母找出來,很明顯是仙人的手筆,但對方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沒等他想明白,母親已經一巴掌抽在他的頭上,然後不滿的說道:“發什麼癲呢?快去幹活了!”

摸著頭,丁一過去的記憶隨之解封,不願意回想的記憶隨之湧現。

那一天,他的資質引起仙人的注意,成功成為對方的弟子。

隨後,他開始在山上刻苦修行,待學有所成下山,準備報效父母時,他看到的只有父母的墳頭,和已經滿頭白髮的姐姐。

修行無歲月,自己在山上已經幾十年,山下的父母也守了幾十年。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本以為自己修行有成,可以為父母頤養天年,誰能想等到的卻是如此噩耗。

回想完曾經的事,丁一笑了。

可笑啊可笑,林元,你們可真是可笑!

既然我知道這裡是真的,而且又明白這裡的人都是我的親人,那我又何必做什麼選擇。

你們無外乎是想讓我做出曾經的選擇,拷問我的道心。但既然知道這裡一切似真似幻,那我為什麼不全都要?父母我要,道心我也要守。曾經缺失的一切我都要補回來,並以此彌補自己的遺憾。

“嘿嘿,你們以為這樣會干擾我的道心,讓我元神失守,成為你們的奴僕麼?殊不知,這反而會完善我的道心,讓我更進一步。這就是我們跟你們的差距,我可以將一切都化為進步的食糧,而你們只能停留在原地。”

笑過之後,丁一收斂了笑聲,對自己的母親說道:“娘,我回來了。”

“你也沒去哪兒啊,說話怎麼這麼神經。”

嘿嘿一笑,丁一繼續說道:“我決定了,我現在就上山。不過上山之後,我每年都會回來一次。到時候,姐姐的嫁妝,我來準備吧。”

“要你管!”姐姐不滿的哼了一聲,但還是揉了揉丁一的亂髮,幫他將頭髮上的雜草處理了一下。

當天下午,丁一便上山了。

修行的內容與之前別無二致,不同的則是他的心境。

修行之路有去無回,中間勢必有大量的遺憾。

而與他有關的人物幾乎都被地府找回,看著這些曾經的故人,丁一半是感慨,半是懷念。

過去的記憶在慢慢的復甦,曾經被刻意遺忘的事情被重新翻起,讓他重新彌補。

不知不覺,幻化出的一生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一生,他始終與父母同在,幫父母完成了一樁樁心事。

他努力修復自己與姐姐的關係,成為小外甥最崇拜的舅舅。

他幫師父了卻了心願,幫師姐找到了失憶的夫君,與師妹表明了心意,沒再彼此錯過。

雖然最後依然孑然一身的走到了仙人界,但這一生沒有任何遺憾。

回過神時,他附近已經滿是迷霧。

透過迷霧,他能看到自己的親人在彼岸招手,似乎在道別,又似乎在挽留。

過去的遺憾全部被彌補,但看著這堪稱完美的一生,丁一恍然淚下。

過去的遺憾讓他千瘡百孔,讓他意識到自己過去為了修行,到底拋棄了多少東西。

哪怕現在修補了許多,但曾經的虧欠讓他感覺,自己似乎永遠彌補不回來。

就在這份遺憾快要化為心魔的時候,有人來到他的身邊,對他說道:“地府的感覺如何?”

丁一連忙擦去淚水,冷冷的對林元說道:“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到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就是讓他看完自己的一生。而對一個人最大的獎勵,就是讓他看完自己的一生。至於更大的,則是讓他知道自己本來可以過上怎樣的人生。”

看著丁一,林元問道:“丁一前輩,你感覺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