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笑風擺擺手,朝葉誠一本正經道:“不扯了,與唐老太會面的事我勸你還是多考慮一下。她要是想殺你,我可護不了。”

葉誠本來也不是很堅定,聽見柳笑風一而再再而三的相勸,也有些動搖了。他半擔憂半好奇地問道:“那位唐老太太,真這麼厲害?”

柳笑風板著臉輕輕頷首:“她下毒手法極為隱秘,我雖親眼目睹過一次,但看不出來有什麼破綻。你若是能去丐幫求來望帝盞,活下來的希望倒能多上幾分。”

《蜀志》有載:戰國末杜宇在蜀稱帝,號望帝,為蜀除水患有功。後年老禪位於相鱉靈,處西山而隱,修道而化為杜鵑鳥,春至則啼,啼至血出,聞者悽惻。

若盛毒藥,望帝盞中的液體不論什麼顏色一律化為血色;若盛良藥,望帝盞則會讓藥效增加三成;若盛美酒,望帝盞則會讓酒味變得更加醇厚;若盛開水,那就還是開水

它救過的丐幫幫主就有不下四五位了,至於丐幫弟子更是不計其數。正是有如此功績,以至於能稍壓紫金缽跟百衲衣,成為丐幫的鎮幫之寶。

按道理來說,望帝盞確實是極為剋制毒,但畢竟是丐幫的鎮幫之寶——這跟別人找葉誠借擇固一個道理,想也知道不可能。何況當下唐門事急,祁民安行蹤又飄忽不定,總不能全天下去找?

葉誠突然想起花家的那個保鏢,開口問道:“誒,那讓那個唐白唐老前輩跟唐老太好好聊聊,應該行得通吧?”

還不等柳笑風說話呢,唐旭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們知道唐門主在哪兒?”

“什麼門主?”葉誠被對方一驚一乍的樣子弄得有點生氣,等他反應過來,才神色古怪地喃喃道:“不會那麼巧吧?”

“就是這麼巧。”柳笑風苦笑著點點頭,跟葉誠解釋起唐白的來歷

原來唐白正是唐門苦尋多年的那位內門門主。至於當年為何離家出走鬧得如此難看,柳笑風問過,但始終沒有得到唐白的正面回答。

聽完這些,葉誠嘿嘿笑道:“那我們要是讓唐白重回唐門,唐老太總沒有理由殺我了吧?”

“對,都不用勞煩唐老太,唐白都替她動手了。”

柳笑風的話讓葉誠壓力陡增,但他還是決定試一試——其一是因為再怎麼樣這都是江湖紛爭,葉誠真要以朝廷的立場干涉,恐怕會引起其他門派的不滿;其二就是因為他還記得與唐白第一次見面時的對方說過的那句話

一家人個屁!我是唐門的人!

柳笑風眼睛轉了轉,最後還是頷首道:“行,我一定把他帶過來。”

估計是聽出來柳笑風最後免不了動手,葉誠擔憂道:“不然我陪您一起吧?”

柳笑風的臉色變得嚴肅,他怒斥道:“糊塗!你別忘了,唐老太到底還是導致崑崙滅門的原因之一。與我們而言,她是敵非友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你要做的是弄清唐老太支援的原因,以及這個主意到底是誰提出來的!”

葉誠被罵得尷尬賠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從柳笑風一出現就開始有點依賴對方了。

柳笑風似乎也知道自己話說得有些重了,他甕聲甕氣道:“就這些吧,我先走了。”說完他拍了拍葉誠的肩膀,就離開了。

等柳笑風走了之後,葉誠長舒了一口氣。怎麼說呢,他其實並不討厭被柳笑風教訓,甚至心底還覺得有點溫暖。小時候是父親,接著是林伯,再後來是張繼姚,到現在的柳笑風——總有人在他將要行差踏錯拉他一把。他收拾了一下心情,朝唐旭問道:“剛剛柳前輩的話你也聽到了,所以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是誰最先提出希望江湖更亂一點的?”

唐旭低頭沉思作回憶狀,片刻後抬頭凝重道:“聽您這麼一說,這個想法好像確實不是唐門弟子傳出來了。而是不久前來的一位客人所提出的。”

葉誠追問道:“客人?你可知道那客人叫什麼?”

唐旭搖了搖頭,慚愧道:“具體的姓名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門主跟長老都喊他花先生。”

“姓花?”葉誠揚了揚眉,心裡想到一種可能。他將花餘亭的樣貌體態描述了一遍,得到的卻是唐旭肯定的回答。

現在二人也算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唐旭反問道:“您認識那位花先生?”

“有些過節。”葉誠頷首,回答得有些敷衍。他此刻心裡在想著一件事——花餘亭逃到唐門,按理說應該被唐門人討厭才是,怎麼會奉為上賓呢?而且這次花餘亭的謀劃,背後有沒有阿修羅的授意?

見葉誠不想多提,唐旭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有些事等唐白來了再和你說吧,我的一面之詞說了你未必會信。”葉誠的回答更有分寸。等唐旭點頭,他才繼續道:“既然沒事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

唐旭訕訕點頭,他朝門外喊了一聲,那個驛館的內應聞聲而入。唐旭吩咐道:“你帶葉公子回驛館。”說完扭頭又對葉誠恭敬道:“葉公子,如果想找我的話您聯絡他就行了。”

就在回去的路上,葉誠突然朝那人開口道:“你好像對我很不滿?你是支援江湖越亂唐門越有出路的嗎?”

那人沒有說話,認真領路。

“既然你支援,為什麼還要幫唐旭呢?”葉誠好奇開口。

那人像是被煩的受不了,才幽幽道:“我所認為的,未必就是對的。何況有些事,比對錯更重要。”

葉誠沒想到對方突然就深沉起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那人突然放慢腳步,與葉誠肩並肩。他複雜道:“希望你別辜負了旭哥對你的希望”

葉誠不敢像柳笑風一樣打包票,而是說了句“盡力而為”。

一路無話,很快就回到了驛館。那人離開的時候跟葉誠說:“找我的話,就跟掌櫃的說找阿升。”

“行。”

葉誠應了一句,躺在床上推演起唐門這事會如何收尾——柳笑風說的不錯,得做好跟唐老太太為敵的準備。花餘亭又是如何矇騙唐門的呢?等等,為什麼非得是花餘亭矇騙呢?萬一花餘亭不是矇騙的話,唐白迴歸唐門的可能性豈不是幾乎為零?

花餘亭到了唐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想著想著,葉誠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眾人就湧進葉誠屋裡等候吩咐。可沒想到葉誠卻讓他們自由行動。

等其他人離開,吳希清悄悄問道:“葉大人,咱們不查唐門了嗎?”

“查,但不要被唐門發現。我們這兩天的動靜已經被唐門的發現了。你們就隨便查些關於唐門的訊息,什麼都行,堂主納了幾個姨太都可以。”

葉誠也不好跟他們解釋柳笑風的事,只好硬派些差事打發他們。

“我知道了。”

雖然有些意見,但吳希清還是照做。

等確定三司的人都離開了,葉誠找到驛館掌櫃問道:“阿升在嗎?”

掌櫃早就聽吳希清提過這個俊美的少年是欽差大臣,忙不迭拱手答道:“回大人,阿升出去了。他一般是下午才做事,等他來了我讓他找您吧。”

“也行。”葉誠說完就轉身離開。可沒走幾步,他又折返回來朝掌櫃問道:“掌櫃的,問您個事兒。”

掌櫃賠著笑臉恭敬道:“誒,您說。”

葉誠突然生起打探一下阿升底細的想法,便問道:“阿升是什麼時候來驛館的?”

掌櫃猶豫了一下,還是交代道:“兩年前吧,是唐門外門的唐旭推薦過來的。”說完,他有點緊張地觀察著葉誠的反應。

“嗯?”葉誠都聽傻了——他原以為唐旭會給阿升安排各種身世背景,沒想到阿升的底細這麼“乾淨”。

葉誠皺眉提醒道:“你好歹是吃公家飯的,跟唐門有牽扯不大好吧”

掌櫃早猜到說實話葉誠會是這個反應,他苦笑道:“唐旭在這一塊也算是有口皆碑了——他們外門弟子幫了不少窮苦百姓,我也只是個驛館掌櫃,還得吃飯的啊”

葉誠難得有了當官的覺悟,又問道:“那朝廷撥下來的經費呢?”

掌櫃見葉誠似乎不像以往的官員,膽子也大了起來。他實話實說道:“害,但凡是個帶官帽的都要來摸一筆,地方官吏還任意剋扣驛站經費。這年頭,公家飯也沒那麼好吃啊”

葉誠神色複雜——唐門跟驛館的例子不會是第一例,更不會是最後一例。他似乎有些明白萬曆為什麼同意設立干支居了

葉誠自認是個俗人,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談。他岔開話題道:“掌櫃,你對唐門的事知道多少?”

“唐門嗎?唐門已有百年曆史,一直以來是有內外門之分的。唐老太太原來有兩個孩子,分別是唐明跟唐白。不過唐明是撿回來的,唐白是親生的。所以唐明做了外門門主,唐白是內門門主。但聽說十幾年前唐白離家出走,於是唐老太太一把年紀還出任內門門主。”

就是這個!

葉誠心裡一喜,忙問道:“您知不知道,唐白是因為什麼離開唐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