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觥籌交錯。干支居一派祥和氣象。

正當葉誠在和花采歲喝酒划拳的時候,梅凌雪走到他的身邊。或許是酒壯慫人膽,葉誠雙手搭在她的腰間關切道:“剛剛你去哪兒了?我怎麼沒有看到你?”

儘管知道情郎很清醒,但對方渾身酒氣還是讓梅凌雪皺了皺眉。她無奈應道:“你娘累了,讓我送她回房休息。對了,她讓我叮囑你別喝太多,她有事找你。”說完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花采歲,那眼神像是責怪葉誠喝那麼多全是因為他。

“嘿嘿,善執怕你,我可不怕你!”花采歲剛說完就看到梅凌雪一隻手搭在劍上這給他嚇得酒都醒了,忙改口朝葉誠道:“吶,善執,我先宣告啊!我不是怕她,我是怕你娘找你有事。今兒個就到這兒吧!”

葉誠笑著點頭,輕輕拍了拍梅凌雪那隻搭在劍上的手認輸道:“你看,不喝了。咱們走吧誒喲,有點喝多了,你扶著點。”說著說著就把一隻手搭在了心上人肩上。

梅凌雪沒好氣地飛了個白眼,但還是把手搭在葉誠腰間。

剛出門,葉誠回頭朝花采歲俏皮地眨了眨眼。

見葉誠得了便宜還賣乖,花采歲冷哼一聲悻悻別過頭去,心裡琢磨著下次怎麼灌死葉誠。

等葉誠二人離開,花采月湊到自家大哥身邊,毫不留情道:“哥,你這也不行啊?給人嚇一下就慫了。”鄙視之情溢於言表。

花采歲神色怪異道:“那之前她針對我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出來?對了,你姐呢?”

花采月甩了甩溼漉漉的手,像是亮出證據一般說道:“我這不是去解手了嗎?二姐說她有身孕在身不便出席,就在房間待著了。”

想起剛剛離開的葉誠二人,又想起獨守空閨的妹妹,花采歲幽幽嘆了口氣

到了華雅房門口,路上一直走得東倒西歪的葉誠突然正經起來。梅凌雪敲了敲門,乖巧道:“伯母,葉誠來了!”

隨後二人就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就是門開了——但門只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縫隙,華雅朝梅凌雪抱歉笑笑:“雪兒,你也累了吧?早點回去休息吧”

從葉誠眼裡也看出不解的梅凌雪溫順點頭,她得體答道:“好的,您也早點休息。”說完緩緩轉身離開

幾乎是同時,華雅揪著葉誠進屋。

花采月看著隻身一人的梅凌雪,納悶道:“咦?她怎麼又回來了?”

見梅凌雪喝著悶酒,花采歲也皺起了眉頭。

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崔春華上前搭話道:“梅小姐,您不是跟公子離開了嗎?”

梅凌雪抬頭看了一眼,淡淡解釋道:“伯母找他有事。”

崔春華捕捉到梅凌雪眼裡一閃而過的失落,她一語中的道:“夫人是不是也找了花小姐?”見對方舉杯的手頓了一下,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是的,在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梅凌雪還是沒忍住好奇心往屋裡瞟了一眼——藉著一掌寬的縫隙,她看見了屋裡的花采秋。而花采秋也朝她甜甜一笑

梅凌雪從沒想過一個人竟可以笑得明媚又刺眼。

“你怎麼在這兒?”葉誠看著花采秋,總覺得有點彆扭。

花采秋不答,只是看向華雅。葉誠見狀,也看向華雅。

“花采秋姑娘說有事找你。你們倆聊吧,我出去透透氣。”華雅將話頭丟給花采秋後退出屋子。

花采秋看著一進屋就面沉似水的葉誠,悽然開口:“你還願意娶我嗎?”

葉誠被問傻了——他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花采秋只當是葉誠是在做思想鬥爭說服自己,便楚楚動人道:“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這個葉誠就知道怎麼應付了,他從容答道:“我可以照顧孩子。”

花采秋一喜,忙問道:“你願意娶我?”

可葉誠卻是坦然搖頭,臉上掛著歉疚的微笑:“不,我可以照顧孩子,但沒法給你名分。”

這回輪到花采秋愣住了,她難以置信地追問道:“你這是何意?”

“這整件事,我聽凌雪說了。孩子確實很有可能是我的,所以不管是男孩女孩,雙胞胎還是龍鳳胎,只要你生下來,我都願意養。至於成親”

葉誠刻意頓了頓,確認花采秋在認真等著自己下文後才搖頭道:“恕難從命。”

“為什麼?你怕梅姐姐生氣?”花采秋實在不理解,僅僅是幾個月未見,為什麼當初那個不忍心見自己哭的葉誠變得如此鐵石心腸。

雖然不僅僅因為這個原因,但對方既然都給自己找了藉口,葉誠索性點頭稱是。見花采秋緊緊咬著下唇不發一言,他拱手做了一揖後又問道:“若採秋姑娘無事,我便告退了。”

“等等如果我說我願做側室呢?”花采秋漲紅了臉,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看得出來,花采秋做這個決定是下了很大的勇氣。

葉誠心裡一軟,暗罵自己還是見不得女人淚。他喟然長嘆道:“採秋姑娘,這與正室側室無關。你自己應該也清楚,若不是你腹中胎兒,我們倆的緣分本該在那一天就畫上了句號。”

花采秋剛想開口解釋,卻被葉誠打斷。他繼續道:“當時的我,不懂你的意思。現在回頭想想,如果我當時不顧一切地拉著你離開,或許結果就會不一樣,不是嗎?”

本想辯駁的花采秋不發一言,因為葉誠的每個字都說到她心坎裡——當時她真的無比希望葉誠拉著自己的手就浪跡天涯。但葉誠並沒那麼做她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自己從回憶中抽離,落寞解釋道:“我孃親並不是反對我們倆,她當時覺得我們兩個感情中摻雜了一些利益關係。”

葉誠沒有說話,開門打算離去——不是他不知道怎麼接,而是他不想再翻舊賬了。畢竟傷好了也留疤。

花采秋也知道要走的留不住,但她心裡僅存的僥倖還是脫口而出:“葉善執,如果再回到婚禮那日,你會帶我走嗎?”

“不會。”葉誠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用著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補充道:“我已經遇上了對的人。”

看著葉誠離開的身影,花采秋的淚水終於是像斷了線的珠簾。

如果那天,是我讓你帶我走呢?

“你們聊完啦?”華雅拍著兒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慈善問道。

葉誠老實道:“嗯,我的意思傳達到了。不過這事為什麼要支開凌雪?”

華雅轉身點了點葉誠,無奈嘆道:“你啊,還是隻考慮到自己。你怎麼不想想她們有多尷尬?尤其是凌雪,跟採秋又是姐妹。”

葉誠仔細一想,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好了,天色已晚。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華雅推了推葉誠,葉誠只好離開。

先前燈火通明的干支居僅剩葉誠的房間亮著燈

這個點,凌雪應該睡了吧?明天再跟她好好解釋一番吧。

葉誠推開屋子,卻見梅凌雪端坐與桌旁。還不等看清,梅凌雪手一揮,葉誠只覺得勁風鋪面,整間屋子就暗了下來。

“你怎麼”葉誠還未說完,嘴就被堵上。

感受著嘴裡殘餘的酒液,葉誠架著梅凌雪的腋下將對方推開,苦笑不已:“你喝酒了?快饒了我吧,我禁不起這樣的考驗。”

“咦?你這個鐲子,哪裡來的?”

梅凌雪不是會戴首飾的女子,而且看她手上的玉鐲,葉誠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重新貼上葉誠的身子,梅凌雪把頭埋在葉誠懷裡含羞帶怯道:“這是你娘給我的”

葉誠想起來了,這就是那個陸子岡的鐲子啊!自打娘獲得過後整日鐲不離身,她怎麼會給梅凌雪呢?

“你娘要我把這個鐲子要給咱們的女兒或者兒媳婦”梅凌雪聲音很小,但吐字很清楚。

原來娘已經把她當兒媳婦了啊

葉誠將心比心,如果是他被梅吹雪認可了,那他也會很開心。但他總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便追問道:“這不是早就定下來的事嗎?也不至於讓你這麼反常吧?到底怎麼了?”

“你跟採秋,是不是聊孩子的事了?”梅凌雪一對杏眼怯怯地看著葉誠,她是既害怕葉誠說實話,又早知道結果希望對方能夠哄哄自己。

“是。”葉誠不願說謊。

“我也想要”梅凌雪聲音很低——如果不是真聽到了哼哼聲,葉誠甚至都會以為她只做了個口型。

可這沒頭沒尾的話聽得葉誠雲裡霧裡。就在他以為自己沒聽清,反問了一句什麼之後,梅凌雪低頭把玩著手鐲:“我也想有個孩子”

葉誠目瞪口呆,像顆橡樹一樣杵在原地;梅凌雪羞紅了臉,不敢看他。

好半晌,葉誠才苦笑不得道:“我跟她聊孩子是因為我們之間只能聊孩子。但我們之間不是啊!何況我們還沒有成親,怎麼可能來的孩子?”他將房裡的談話內容一字不差地傳達給梅凌雪後沒好氣地問道:“這到底是誰給你出的餿主意?”

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崔春華那個該死的女人!

而梅凌雪交代完,想起剛剛那些平日裡自己根本說不出口的話,羞得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她一把推開葉誠,飛也似得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