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誠悄悄從房頂上躍下。因為他跟舅舅說過夜裡門外的下人喜歡聊天,打擾到自己休息。所以此時他的門口也沒有人。

他打量四周一隻腳邁進房間的同時,就聽見屋內有人開口道:“你果然是那名武林人士!”

“何方妖孽!”

葉誠終究是少年,沒法完全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他聽到第一個字的時候就被嚇得罵了句粗口,退到院子裡藉著月光打量起這位不速之客。

那人也很給面子,走到院子裡讓葉誠看個一清二楚。

葉誠自知失態,輕咳兩聲不悅道:“你大晚上不睡覺跑我房裡來幹嘛?”

“商量個事。”

葉誠發現眼前之人的氣質有點不對——臉上笑眯眯的,整個人的氣質變得虛懷若谷,完全沒有之前那種江湖草莽的樣子。

葉誠早已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他挑眉問道:“說說看?”

張繼姚淡淡道:“去參加品劍大會!”

葉誠好笑道:“要參加便去,我可沒有攔你吧?我記得論劍大會應該沒什麼特殊要求吧?”

說話的同時,葉誠也在打量著眼前這個人

論樣貌,屬於那種讓你辨認然後再丟進大街上你都不一定能找出來的一類。但不排除對方易容了。

論身手,葉誠未到可輕可重的境界,無法一眼看出對方修為如何。但是出於謹慎,葉誠覺得自己就算能贏也是慘勝。

張繼姚深深看了葉誠一眼,一字一句道:“我是要你去!”

對方近乎命令式地口吻,讓葉誠有些惱怒——到底誰是誰少爺?想到這兒,我們誠少爺脖子一擰,硬氣道:“憑什麼?”

張繼姚平淡道:“這是你的機遇!”

葉誠聽出來一些“你愛去不去,我是為你好”的態度?!

容不得他多想,張繼姚轉身就走。

“等等!”喊住張繼姚,葉誠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先祖跟哪位皇帝有關係?”

這個問題不僅僅是表面上的意思,而深一層的意思就是告訴張繼姚大家知根知底,別再玩什麼虛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葉誠吃著早餐,腦子裡一片混沌。他想著不久前那晚張繼姚臉色凜然,一本正經的回答。

“永樂時期的張姓大臣?”葉誠這幾日沒查出什麼東西。他留了個心眼,打算有機會的話問問舅舅或者父親。

葉誠吃完了早飯,叫上陳醒跟張繼姚就出門了。

出了華府,陳醒搓搓手,興奮道“少爺,今兒個是去喝花酒還是去幹啥?”

這幾日的相處下來,陳醒發現自家這位少爺是個妙人兒——不是帶著自己去喝花酒,就是去喝花酒的路上。

葉誠沒好氣道:“你怎麼就知道喝花酒?”

陳醒給這麼一問問懵了,他委屈答道:“這幾日您就帶我們喝花酒了啊!而且哪次喝花酒不是公子喝得最歡?不喝花酒你帶什麼面具啊?”

葉誠突然想起前幾天自己第一次進青樓——張繼姚打著要參加品劍大會就不能辱沒華家名聲的名義帶著自己去青樓內收集情報

葉誠當時就狐疑地反問道:“我進了青樓就不辱沒華家名聲了?”

“戴上面具就沒人認識你了!”張繼姚出了道“妙計”。

於是葉誠就被忽悠進去了

葉誠因為沒見過這麼多鶯鶯燕燕,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摸不是,該放哪裡好。

看見身邊陳醒左擁右抱,張繼姚更是跟一名女子咬耳朵。他更是如坐針氈。

服侍他的女子看他的樣子輕笑一聲然後趴在葉誠的耳邊吐氣幽蘭:“這位公子,您可願聽妾身講個故事?”

葉誠哪經過這陣仗?他輕輕推開女子後客氣道:“姐姐請講。”

感受著胸脯上的大手,女子暗罵了一句“小色鬼”之後繼續道:“妾身還小的時候,父親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條金魚。養在盆子裡。”

“弟弟好奇,伸手摸了摸。被父親看見了,將我跟弟弟的零花錢都要走了。”

葉誠樂道:“姑娘真是倒黴。”

那名女子將自己的手搭在葉誠的手上,就在葉誠身體僵硬的時候。她壞笑道:“不是的公子,妾身是想告訴你。不摸,也要給錢的。”

葉誠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葉誠搖了搖頭,把腦子裡那些旖旎的念頭驅散。看著街上女子紛紛投來不善的眼神,他揉了揉眉心,趕忙打斷道:“好了好了!今日不喝花酒!”

陳醒點點頭,嘀咕道:“也是,哪有天天帶著下人喝花酒的。”

葉誠臉頰一抽,淡淡道:“你再提花酒回去就去領月錢吧。”

沒走多久就聽見前面吵吵嚷嚷的。

“去看看。”葉誠向來喜歡湊熱鬧,這次當然不肯放過。

葉誠給陳醒打了個眼色,在江湖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人自然會意。隨便問道:“哥們?什麼情況啊?”

路人隨口答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吃了霸王餐吧。”

“男的?”

“劍客?”

“二流?”

三個人給了三個不同的評價。

葉誠人高馬大,很容易就看到這次吵鬧的主角——白白淨淨的臉龐,不凡的氣度,若不是因為身高矮了點,出眾的氣度頗為惹眼。此人腰間別著把刀,看服飾,好像是東瀛人士?

看到這一幕,面具下的葉誠撇撇嘴。他確實喜歡看熱鬧,但這不意味著他是好打抱不平的人。原本要叫二人離開的,下一刻卻怎麼也沒法動彈。

“他說,你如果不還多餘的銀兩,他就拆了你的店!”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葉誠扭頭望去——不是梅凌雪還能是誰?

而梅凌雪身旁的一名個頭中等,面板黝黑,不苟言笑地替她捧著劍匣的人正是多年未見的陳猛?

其實葉誠也略通東瀛話,但剛剛他只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此番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老友,卻是沒法離開了。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替東瀛人出頭?”掌櫃言辭犀利,看來是隨時打算拿國家來說事。

果不其然,掌櫃憤憤道:“你莫不是東瀛的細作?誰不知道我朝受倭寇侵擾已久!”

此話一出,眾人譁然。不明真相的群眾對著梅凌雪指指點點。

梅凌雪冷笑一聲,擲地有聲地答道:“我是梅吹雪的女兒!”

“梅吹雪?!那個萬梅山莊梅吹雪?”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劍神誅劍仙!”

“那已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葉誠倒是頭回聽說有劍仙這麼回事,於是低聲問身邊的張繼姚:“劍仙是誰?”

張繼姚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屑道:“一個打算弒君的逆賊罷了,沒什麼好說的。”

聽見“弒君”二字,葉誠也沒有了追問的性質。在他看來,敢行這種大逆不道之舉的人,武學再好也不值一提。

掌櫃開門做生意,也算是半隻腳在江湖的人。就算未曾謀面也曾聽江湖人士聊起過梅吹雪,當下臉就白了。

他結結巴巴地做負隅頑抗:“你憑什麼證明你是梅吹雪的女兒!”

他知道自己這句話其實毫無意義——不僅因為眼前這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女子氣度非凡。

更因為沒有人會想不開去打著劍神的名號招搖撞騙。一旦發現,就是劍神親自出手了

但是他也不得不這麼說——因為劍神對他這種一輩子都未必會出省的生意人來講太飄渺,而懷裡已經捂熱的銀子是實打實的。

聽見梅凌雪的話,眾人的話鋒又變了

“王扒皮!這次你算是碰上硬茬子了!”

“是啊!快把錢吐出來吧!”

“點子扎手!風緊扯呼!哈哈哈哈哈!”

正當二人僵持不下,而葉誠還在糾結要不要出面的時候。突聽一人說道:“諸位且聽我一言!”

葉誠循聲望去,發現竟是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

他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卻讓人不敢小覷。

細長的桃花眼,溢滿了風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盪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身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股風流氣度更是連葉誠都自愧不如。

饒是葉誠,也微微頷首,覺得此人擔得起“眉目如畫”四字。

倒是陳醒在一旁捏著下巴,語氣凝重:“此子之俊美,不僅少爺不是對手,連我都得避讓三分!”

葉誠拍了下陳醒的後腦勺,沒好氣道:“你見誰都得避讓三分!”

陳醒給這麼打了一下,也不惱,就是嘿嘿直樂。讓葉誠一度以為是不是下手重了把他腦子打壞了。

張繼姚這時在葉誠耳邊道:“這人是品劍山莊公子,名喚趙逸。因為是獨子,深得莊主喜愛。幾年前應該就入了三流高手的境界。就是”

葉誠皺了皺眉:“就是如何?”

“就是生性風流,與很多女子都有關係。”張繼姚說完也蹙著眉頭自言自語道:“他怎麼會來這兒?”

只聽趙逸朝眾人自報家門:“我乃品劍山莊少莊主,諸位且聽我一言!”說完亮出了品劍山莊的牌子。

有見過趙逸的人開口道:“這不是甚安公子嗎?”

趙逸神色傲然:“正是。”

也有人神色古怪地看著趙逸求證道:“可是那位天天唸叨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趙甚安公子?”

趙逸臉色尷尬:“正是。”

還有人直接開口道:“就是那位與自己父親在青樓玩捉迷藏結果被拎回家一頓毒打後被禁足三月的趙逸趙甚安公子?”

趙逸嘴角一抽,無奈答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