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把家規第12條背給我聽!”

葉誠看著盛怒的父親,銳利的眼神像是刀一樣剜去了他的膝蓋骨。他跪在父親面前,強作鎮定地說道:“家規第12條,不可夜不歸宿。如有原因,需先回家跟林伯或者母親說一下,徵得同意方可外出。”

“林伯,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父親雖然是在問林伯,但葉誠感覺得到,父親的目光沒有離開自己!

林伯看著跪在地上害怕地抖如篩糠的葉誠,抱拳答覆道:“回老爺,子時!”

“葉誠,違反家規,怎麼處理?”

父親的一番話讓葉誠喚起了銘刻於心的恐懼——那時候還小,葉誠跟夥伴們去爬樹下水一起玩。因為害怕自己父親,所以很晚才回去。當時父親的屋子裡已經熄了燈,葉誠以為他睡了就偷偷溜回屋子。

結果一開門,黑暗中父親寶石一樣的雙眼緊緊盯著自己。之後便是單手掐著自己脖子,像拎雞仔一樣把自己拎到院子裡,抄起泡過水的藤條就打!打斷了三根嬰兒手臂粗的藤條。那一次還是自己孃親求情無果從屋裡拿了剪刀以死相逼

就這樣,父親還是不打算停手!自己當時被打的已經神志不清了,看不清父親的表情,只聽見父親冷漠地對母親說:“動手吧,有誠兒在路上陪你!”

後來聽林伯說,母親真的動手了!見血才把這件事了了。

也是從那次以後,自己再也沒有玩伴了

“你沒聽見嗎?!葉誠,違反家規怎麼處理?”

就在葉誠開不了口的時候,華雅大咧咧地跑了進來,撒潑道:“葉言,你信不信我再死一次給你看!”

“夫人,夫人何必動怒呢?我跟這臭小子鬧著玩的!”葉言訕訕地上前去迎華雅。路過葉誠身邊的時候還踢了葉誠一腳。

葉誠看見母親給自己打眼色,聲如蚊蠅地說了句“孩兒告退”後,便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話說,父親怎麼會突然這麼在意孃親了?明明之前”葉誠話沒說盡,便想起了敲門聲。

葉誠下意識地拍打了下水面,邊起身邊問道:“誰啊?”

“少爺,是我。”林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讓葉誠的心稍微定了定。

葉誠在洗澡的時候不是很喜歡被人打擾,於是問道:“林伯啊,有什麼事嗎?”

“老爺讓你洗完去找他!”

“好!馬上!”

換好衣服,葉誠匆匆忙忙地趕到大廳跪下。

葉言看著不敢抬頭的葉誠,平和問道:“聽你孃親說,你想習武?”

雖然語氣平和,但是葉誠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他硬著頭皮答道:“是!”

“為什麼想習武?”葉言語氣依舊平靜。

只是,很平靜的天氣也會有突然下雨的時候。

葉誠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葉言喝了一句:“頭抬起來!”

由於不敢直視葉言的雙眼,葉誠看著桌椅想了好半天才說道:“我想保護一些東西!”

“哼!少年老成!”葉言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他一針見血地嘲諷起葉誠剛剛的話假大空:“你有什麼需要守護的?你的衣食住行不都是我給你的?至於自身安危,有人保護你就行了!”

“我我”葉誠雖然老成,但是在葉言面前單純的像是剛生下來的蛋一樣——雖然外面沾了點穢物,但是裡頭有多幹淨都知道。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已經有點懊悔自己為什麼要習武了,甚至連帶著有點埋怨母親為什麼要跟父親說這事。

“罷了,這個東西是你習武之後才要去找的!”葉言像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一樣自問自答。他看著葉誠閃躲的雙眼認真道:“我最後問一遍,你真想習武嗎?”

“是!”這個字像是花光了葉誠所有的氣力一樣,葉誠是咬著牙回答的。

只是葉誠最後還是沒敢抬頭看自己父親。

葉言離開了

華雅把葉誠摟進懷裡,泫然欲泣道:“別哭別哭,你爹同意了!誠兒,你可以習武了。”

葉誠用手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淚流滿面。

翌日一早,陳猛發現了葉誠的不對勁,他關切道:“你怎麼了?昨天沒睡好嗎?”

葉誠擺擺手,如實相告:“我爹回來了”

“啊”陳猛聽見葉誠的話,也沉默了——他之前之所以欺負葉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葉言目中無人。經過這一陣子的交流,他發現葉誠性子倒更隨母親一點,比較好相處。雖然他也知道葉言對葉誠怎麼樣,但知道不意味著能夠批評或者共情

二人相顧無言,還是葉誠語氣複雜地說道:“我爹同意我練武了。”

陳猛不是很懂葉誠的想法,替他開心起來:“這是好事啊!你怎麼那麼低落?”

“喂,阿猛,你練武是為了什麼?”葉誠沒來由的一句話讓陳猛想了好一會。

陳猛莫名其妙地反問道:“練武還要理由嗎?想練就練唄?”

看見葉誠無奈搖頭,陳猛沉默了下來。

快到學堂了,葉誠卻被陳猛一把拉住。葉誠好笑地問道:“你幹嘛?快上課了!”

陳猛擲地有聲地朝葉誠大聲說道:“我練武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欺負!”

葉誠啞然失笑:“哦喲!好像說出了什麼很厲害的話哦!”見陳猛滿臉嚴肅,手也不打算鬆開。於是他才正經起來

“這是你學武的理由嗎?”葉誠挑眉看著陳猛。

“這個理由夠不夠?!”陳猛模稜兩可地回答了葉誠的問題。

葉誠感激陳猛急於開解自己的心情。但是這個問題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

他只好拍了拍陳猛笑著說:“夠了!”但同時也在心裡補充了一句:對於你來說。

“是吧!”見得到了葉誠的認可,陳猛開心地笑了。

因為跟同學們漸漸打成一片,一天的課程很快就過去了。

回到了家,葉誠發現了家裡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消失了?!

“怎麼回事?”葉誠看著空蕩蕩的房子,嘀咕了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喧鬧聲

回身望去,葉誠發現爹和娘帶著另外一家人來了。

看著兩家人相談甚歡的樣子,葉誠皺著眉重新審視起客人。他心裡想著:“沒見過的人啊,之前是去接他們了嗎?”

華雅的手上像是有線一樣——她朝葉誠招了招手,葉誠就乖乖上前。

葉言掌心朝上指著客人,向葉誠介紹道:“這位先生是你爺爺的摯友!喚作”

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不,不是打斷。葉誠看到了父親張嘴,但是聽不見聲音?!葉誠摳了摳耳朵,誠懇地希望父親能重複一遍:“什麼?”

開口的是那位客人——他約莫四十來歲,身著一襲白衣。微微發白的鬢角與生人勿近的氣場讓葉誠做好了能不親近就不親近的打算。只聽他緩緩開口:“你便是葉誠?我叫梅吹雪。與你祖父”

不僅冷若冰霜,就連聲音聽著也讓人感覺到寒冷。

葉誠清楚地看見這位梅先生提到自己爺爺的時候臉上閃過了掙扎,那種下定決心打算欺騙的掙扎。

梅吹雪這一停,再開口已是五六個呼吸後的事了。

他惜字如金地丟下兩個字:“相識。”

葉誠極客套但又鄭重地鞠了一躬:“梅先生好。”

“梅先生,內堂請!來人,快去準備些酒菜,今晚我要跟先生不醉不歸!”葉言朝下人們吩咐了聲,就跟梅吹雪離開了。

葉誠看著要親自下廚的孃親,拉了拉她的衣角問道:“娘,那是誰啊?我怎麼都沒見過?”

華雅寵溺地揉了揉葉誠的頭,溫柔說道:“你爺爺的朋友。按照輩分的話,你也得叫他爺爺!”

“你去寫功課吧,飯好了娘叫你。”華雅輕輕拍了拍葉誠的肩膀,讓他可以離開了。

可葉誠並不這麼想,他想趁此機會從娘嘴裡多問東西出來。有了個想法之後,他立馬換上了一副狗腿子的樣子!

葉誠搓了搓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娘,我來幫你吧?”

華雅開心地捏了捏葉誠的本就沒肉的臉頰,驚喜道:“喲,誠兒長大啦!好,今天你就給娘幫廚。”

“娘,我怎麼沒聽父親提起過爺爺的事?您能跟我講講嗎?”葉誠邊擇菜邊試探道。

華雅不是菜刀就是鍋勺,忙得不可開交。

可就是這樣,華雅聽見葉誠的問題也把葉誠想聽的事娓娓道來:“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大懂,你爹好像是你爺爺撿回來的。”說完她停下了手中的活,用刀指著葉誠說道:“誒,這事你可別說漏嘴啊!”

要是平時,葉誠也會裝作被嚇到的樣子借坡下驢。但是這次他真的沒反應過來

“啊?!”葉誠腦袋裡一片空白。

“誠兒?誠兒?你沒事吧?”華雅見葉誠有點不對勁就放下手上的活,用腰間的布擦了擦手後伸手去探葉誠的額頭。

直到葉誠感覺到額頭傳來的冰涼下意識地將身子微微後仰,他才算回過神來。

“誠兒,你不舒服的話就先回去吧?”華雅關懷道。

葉誠擺了擺手,半真半假道:“沒事,被這個訊息嚇到一時說不出話了。”

華雅又停下了手裡的活,眼神有些空洞。過了會兒笑著對葉誠說:“嗯,也是呢。娘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跟你反應一樣!真不愧是母子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