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轉星移,約莫丑時三刻,陳小白艱難跋涉到城郊最大的亂墳崗。

提及此地,大多數人諱莫如深

陳小白只當它是個過分偏僻的地兒,長久以來,竟也不害怕了。

抬眼望去,這當真是一片被時間遺忘的地兒,荒蕪寂寥。

幽綠的雜草野蠻生長,蔓延至每個角落。即便月光從稀疏的雲層中透射,也無法照亮這片陰鬱之地,斑駁的光影在地面跳躍,猶如冰冷的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墓碑凌亂地排列,有些屍骨僅被一張破草蓆隨意包裹而置於此地。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與泥土和枯葉的氣息交織,令人感到壓抑,彷彿窒息。

距離陳小白來這個地方,依然是三個月前的事了,這個地方的氣息,似乎愈加濃厚難聞了。

陳小白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心神,迅速將背上的女屍放下。

他本想意思意思,至少挖個坑讓人入土為安。

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個讓陳小白魂飛魄散的場景展現在眼前。腥臭的氣味撲鼻而來,裹屍的被衾自動散開,露出女屍那令人恐怖的面貌——百香的面容扭曲,血紅的眼睛大睜,漆黑的瞳孔中充滿無盡的怨毒。她的臉上還留著兩行鮮紅的淚痕,殷紅的嘴唇半勾,彷彿正在發出可怖的笑聲。

“不會吧?又這麼搞?”想到五年前一個恐怖的場景,陳小白喉嚨滾動,吞嚥口水。

“撲通——撲通——”飛速的心跳聲清晰可聞,他竭盡全力,連滾帶爬地逃離亂墳崗。

隨著他離去,亂墳崗變得更加漆黑。狂風呼嘯,枯黃的雜草在風中發出淒厲的尖叫,如同厲鬼的哀鳴。

墓碑在風中搖曳,發出刺耳的碰撞聲,彷彿有什麼東西迫切地想掙脫束縛。那豔色的被衾彷彿獲得了某種奇異生命力,愈發鮮紅,女屍的面色也變得更加紅潤,那詭異的笑容上揚地愈發明顯。

寂靜的街道上,陳小白氣喘吁吁急速前行。

確認沒有任何東西追上來之後,他終於停下腳步,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此前處理過無數屍體,除了五年前,這一次的情況真是…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親手撫平了百香的雙眼,它怎麼可能在這種恐怖的環境下睜開?還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以及愈發鮮豔的詭異被衾……

今晚發生的一切太過離奇了。

自十年前陳小白來到這個世界謀生以來,自他從一個文明社會來到這個權力至上的古代社會以來。他遭受了無數的白眼和譏諷,忍受了無數鞭打和耳光。

但他始終只有一個目的——活下去。

無論遇到什麼,無論面對什麼恐怖詭異的事物,都不能阻止他活下去!

夜色如墨,陳小白舉步輕盈,眼神中帶著幾分沉穩,朝著城南的方向悄然而去。

他的目的地在那兒

一座四面皆是矮小平房的土坯房,那裡便是他的家。

“時辰已晚,娘必然在家中焦急等待著我歸來。下一次再早些罷……”陳小白喃喃自語著,聲音逐漸隱沒在無人踏足的古老街頭巷尾。

與此同時,涼州城已徹底沉寂下來,沉浸在一片安寧祥和的夜色之中。

而遠方的夜色裡,卻是一片繁華喧囂的景象。天上的墨雲之間,彷彿迴盪著喧囂二字,喚醒了沉睡中的建安。

這是大晉的王都,建安城

昔日,曾有一位姓李的詩人曾以華麗的筆觸描繪這片土地:“金闕前開萬春門,玉堂東引九龍魂。”

金闕之前開啟的是萬春之門,玉堂之東引領著九龍之魂。

宮殿的每一磚每一瓦,都散發著皇家的尊貴與威嚴。宮牆上的琉璃瓦,在月色的柔和照耀下,宛如璀璨的星空,散發出迷人的銀白色光芒。

那座巍峨壯觀的宮殿,其頂部裝飾著象徵皇權的金色琉璃瓦,琉璃瓦在夜空中閃爍,與星辰爭豔。精美的宮燈隨風搖曳,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宮殿的內部。

一踏入宮殿,彷彿置身於一個金碧輝煌的仙境。珠寶璀璨奪目,玉石雕刻的屏風精美絕倫,鑲嵌著寶石的器具閃耀著誘人的光芒。每一寸空間都透露著皇家的奢華與尊貴。

然,這座宮殿的豪華只是冰山一角。整個建安城佔地面積廣闊,猶如一個龐大的棋盤展開在百里方圓之內。城牆周長更是長達二百里,宛如巨龍蜿蜒盤踞。

城內的宮殿群更是壯觀,佔地千畝,猶如一座巨大的城堡矗立在大地之上。皇家花園更是美不勝收,百畝的花海令人陶醉其中。

城牆之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座雄壯的塔樓。塔樓上全副武裝的守衛,如鋼鐵巨人般屹立不倒。他們的盔甲閃耀著金屬的光澤,腰間掛著的武器顯得莊嚴而銳利。

此刻,城牆上漸漸顯露出一個身影,近看,是一面容溫和的少年。

少年以掌撫牆,眼底明滅,俯瞰建安。

身後,身著暗紫色雲紋袍的老人彎腰恭敬詢問,“主子,時辰不早了,您看回了吧?老主兒那邊,該著急了。”

這聲音,嘶啞陰柔。

雖是恭敬的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少年斂起眼底的暗光,轉身溫和笑笑,“回吧。給母后請安。”

老人忙回道,“得令。”

而後收起意味不明的打量,卑躬屈膝,恭敬至極。

隨後,一頂低調又不失典雅的轎子緩緩從城牆離開,朝著王宮的方向緩緩而去。在這靜謐的夜晚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