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子的生活很慢,哪怕十年過去,變化其實也不是很大。

只是街道小巷稍微乾淨了些,不再像以前那般滿地瓦楞垃圾,還新建了不少小樓。

“走吧。”

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溫熱的觸感透過手心直達心底,莫名給她無數安全感。

溫思嫿抿著唇,輕點點頭:“嗯。”

……

熟悉的道路,每走一步都能遇到令她感到熟悉的東西,勾起她的回憶。

腦海中每勾起一點回憶,她腳下步子就沉重幾分。

她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她還有好多話想問他,但眼下不是最好的時機。

走了大約二十幾分鍾,兩人停在一棟看上去新建不久的小樓前。

“這裡是?”

溫思嫿環繞了下週圍,小樓背靠山坡,用磚牆隔出一個院子,上山是一片鎮子上的人們種植的菜。

在她的記憶裡,這裡之前還只是一個沒有開發的小土坡,沒想到都新建了這麼多樓了。

她都有些搞不清楚方向了。

一抬頭,溫思嫿眼神霎時定住。

兩層小樓陽臺的搖籃上,一個女人倚靠在搖籃上,手裡捏著相框,雙目無神地盯著相框發呆。

長相明明那麼熟悉,可卻比記憶中蒼老了不止一點點。

只不過十年而已,溫思嫿卻覺得時間在她身上好像過了二十年、三十年的摧殘。

怎麼會這樣?

“進去吧。”

顧時延的聲音喚醒她,兩人一同走進去。

小樓面積不大,但卻住了不少人。

往二樓的路上就已經遇到四個人了。

“顧時延,這是哪?為什麼住了這麼多人?”

顧時延表情沒什麼變化,握緊她的手也沒有鬆開。

“這裡是給你媽媽養老的地方,你媽媽現在情況特殊,這些都是來照顧她的。”

“情況特殊?她生病了?”

想起她剛剛的狀態,確實是有這種可能,不由得擔憂起來。

顧時延搖頭,又點頭,沒回答她。

搖頭?點頭?

到底是是還是不是?

推開房門,凜冽寒風揚起未綁上的窗簾,就連溫思嫿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陽臺上的女人穿著單薄,靠在搖椅上一動不動,像是感覺不到這寒冷,一直死死抱著手裡的相框,眼底空洞無神,嘴裡似乎在低低唸叨著什麼。

“媽?”

溫思嫿走近輕輕喊了她一聲。

沒得到梅燕春的反應,卻看清了她手上相框裡的照片。

溫思嫿渾身僵硬,手下意識捏緊。

是她的。

溫思嫿又嘗試著喊她幾聲,都沒能得到她的反應,只好抬頭向顧時延求一個答案。

顧時延握緊她的手,低頭看向她,沒有正面回答她:“餓了嗎?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今天坐了一天的飛機和車,路上都沒怎麼休息,也沒怎麼好好吃過一頓飯,確實有點餓了。

溫思嫿點點頭:“好。”

……

小鎮子上沒什麼餐廳,兩人只能找一家小麵館坐下。

點了菜,溫思嫿便想問清楚那些事。

顧時延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麼,先一步開口:“在你問問題之前,我想先給你講個故事。”

溫思嫿一頓,點點頭,一副聆聽者姿態。

“從前有個男孩,他生下來就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豪門繼承的工具,他的父母是商業聯姻,並不相愛。

兩人商議好了,婚後各自玩各自的,不管對方,但卻被男孩的爺爺逼著他們簽訂協議,豪門未來的繼承人只能是兩人的孩子。”

溫思嫿微怔,她知道這中間所說的男孩就是他自己。

沒想到他家的家庭情況這麼複雜。

顧時延就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情一樣,面不改色:“之後女人真的生下了個兒子,兩人如願以償有了繼承人後,在外玩的更放肆了,從來沒有管過男孩。

一年內,男孩能見到父母的次數屈指可數,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對男孩更加不管不問,似乎任其放任生長。

甚至還給他更多的錢,教唆他,讓他只要覺得生活快樂就好,不需要多努力,反正他是他們唯一的繼承人。”

溫思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

“可有一天,男孩的爺爺看不下去了,才告訴他,原來他的父母在外早已有了私生子,他們都想讓自己的私生子來繼承家業。

只可惜當初他們簽訂了協議,除了男孩以外,男孩的爺爺不會將家產交給他們任何一人的私生子。

所以他們就想到了只要將男孩養廢,養成玩世不恭,惹人生厭的性子,就會讓男孩的爺爺對男孩失望,這樣他們的家產才有機會留給他們的私生子。”

溫思嫿心底震撼,更震驚於雙方父母的算計。

想想當時顧時延才多大啊,那麼小的孩子,最好引導了。

若是被他們得逞,那他這輩子就完了。

“不過男孩沒讓他們得償所願,不僅沒被養廢,各方面都很優秀,以至於男孩爺爺對他十分滿意,於是他們想了別的辦法。

而他們的別的辦法,是悄悄除掉男孩。”

“……?!”

溫思嫿定了定,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以至於男孩不敢交朋友,也不敢表露出自己對什麼東西喜歡,生怕自己流露出一點點,就會被他們加以利用,或者用他喜歡的人或是朋友威脅他。

直到那個喜歡的女孩和他表白,一切都亂了。”

顧時延盯著桌面的眼神終於落在她身上,神情無奈又灼熱:“男孩很高興,但不敢表露,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是什麼樣的,更不敢將自己喜歡的人捲進來,但他還是鬼使神差的收下了女孩給他的情書和畫冊。”

溫思嫿心中一顫。

“他原本想著,再等等,等他長大了,等他有能力保護自己和她的時候,再將一切都告訴她。

但沒想到她竟然追著他考到了同一所學校,他每天追著男孩屁股後面跑,怎麼都趕不走,以至於男孩家裡的人注意到了她……”

他說到這裡,話突然停住了。

眼底空白一瞬,愣了許久,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麼,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