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過後,丞相府門庭戶開,掃帚相待。

卿雲趕到府門時,謝宓正陪著沈菁出現。

“母親,外頭風大,迎接舅母有我們小輩呢。”謝宓笑著勸道。

沈菁淡淡搖頭:“無妨,我身體好多了,倒是穗兒,你禁不住風吹,該多加件披風才是。”

沈菁轉身握住沈穗的手,滿眼疼惜。

沈穗柔柔弱弱地依偎在沈菁身側,率先見到了卿雲的身影,她眼中似驚、似怨:這賤人怎麼敢出現在這裡!她莫不是想趁機做點什麼?

她眼眸又迅速被一層薄霧掩蓋,轉而換上一副柔弱無骨的姿態,更緊地依偎在沈菁身旁。

“姑母,我許久未見到母親了,甚是想念,一會兒我要是隻顧陪著母親,姑母可不要怪罪我。”

沈穗眼中情緒複雜,她一會兒得時刻陪在沈夫人身邊,免得卿雲這個賤人湊上去說些什麼,那就不好了。

卿雲將沈穗的小動作收入眼底,清楚她的那些算計,緩緩勾唇:真是蠢笨,我若真要捅破身世真相,只會一擊斃命,可不會無憑無據就貿然行事。

不一會兒,沈家的車隊從遠處一出現,周遭派了眾多扈從相送,比沈穗入京時的車隊,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眾多扈從散開列於道路兩側,一輛華麗的馬車從中緩緩駛出,停在府門臺階下。

謝宓依照禮數,立身不動,只喚元秋去請貴客下車。

元秋移步到車前,聲音不高不低:“沈夫人,女二公子,一路辛苦了。”

她抬手掀開車簾,車內,一位婦人緩緩起身,形容溫婉,身著天青色織錦衣裳,繡著繁複的雲水紋,正是沈夫人。

“夫人請。”元秋及時上前,恭敬地伸出雙手,以作攙扶。

沈夫人微微一笑,搭上元秋的手:“有勞了。”

下車後,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溫柔地落在了沈菁與沈穗身上。

“姐姐,經年不見,有勞姐姐費心了。”沈夫人端莊嫻雅,步伐不急不緩行走上前。

沈菁與這位弟妹雖不熟絡,但也有幾分情意,不失笑意道:“穗兒,快去你母親身邊。”

沈穗一見到沈夫人,就如抓住依靠一般,立即迎上前去,恰合時宜地溼紅了杏眼:“母親,孩兒見過母親。”

沈夫人一見沈穗哭紅眼,微微失態地攬住她:“穗兒,你入京時受難了,都是母親不好,應該陪你入京的。”

“母親,孩兒不孝,讓您擔心了。這一路雖多波折,但能再見母親,我心中便滿是歡喜。”

沈穗雙眼盈滿了淚水,可憐的模樣引得沈夫人更為自責。

同一時間,卿雲卻絲毫不在意這二人的“母女情深”。

她朝著馬車張望,引起了沈菁側目,她微微不悅道:“卿雲,你從前受沈家恩惠,也該上前向沈夫人請安才是。”

聽見此話,卿雲才望向沈夫人,正巧與沈夫人的視線相撞。

沈夫人對卿雲極為熟悉,從前在沈家也算是喜愛這個沉穩的侍女,只是她入京途中,也聽聞了卿雲對沈穗的諸多為難,因此心中對她不喜。

“不必了,既然已經從沈家出去,就不必行從前那些主僕禮儀了。”

沈夫人這話看似不計較,實則明裡暗裡還是視卿雲為奴婢。

卿雲本來對沈夫人的情感複雜,名義上,沈夫人該是她的母親,可現在沈穗佔著卿雲的身份,她卻還要受沈夫人的鄙薄。

卿雲聞言,心頭微微一顫,那抹淡然的微笑幾乎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她低垂的眼簾掩去了眼中的波瀾,再次抬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陽光恰好灑在她的側臉,勾勒出柔和而堅毅的輪廓。她緩緩上前幾步,行至沈夫人面前,動作中不帶絲毫卑微,只餘下一種難以言喻的從容與尊嚴。她輕聲開口,聲音雖輕卻清晰可聞:“夫人所言極是,但過往種種,皆已隨風。如今,我只願盡心盡力,護穗兒周全,以報沈家養育之恩。”說罷,她輕輕側身,目光溫柔地掠過沈穗,那眼神中既有對沈穗的關懷,也有對自己身份定位的清晰認知,彷彿是在無聲地宣告著自己的立場與決心。

沈夫人輕撫著沈穗的髮絲,眼中滿是疼惜與憐愛,彷彿要將這些年錯過的時光,都凝聚在這一刻的溫柔裡。“穗兒,你長大了,也懂事了。母親只盼你安好,便是最大的欣慰。”她的話語如同春風拂面,溫暖而細膩,拂去了沈穗心中的最後一絲不安與疲憊。

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上,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從容與淡然。她的目光與沈穗交匯,那雙眼眸清澈而深邃,彷彿能洞察人心,卻又在瞬間溫柔地避開了沈穗眼中複雜的情緒漩渦。

沈穗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沈菁的衣袖,指甲微微泛白,洩露了她內心的波動。她試圖在母親面前保持那份慣有的柔弱與依賴,但卿雲的出現,如同平靜湖面投下的一粒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沈菁感受到女兒的緊張,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給予無聲的安慰,同時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感,既有對卿雲的關切,也有對女兒未來的憂慮。

陽光斜灑在丞相府前,金色的光輝與沈家的車隊交相輝映,馬車緩緩駛近,車輪與石板路輕吟著悠長的旋律。卿雲身著素雅,步履輕盈,自側門步入正廳前,恰好與沈穗母女二人視線交匯。那一刻,

沈菁的目光則顯得深邃而溫和,她輕輕拍了拍沈穗的手背以示安慰,隨後目光轉向卿雲,那眼神中既有久別重逢的親切,也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卿雲微微欠身,行了個得體的禮,嘴角掛著一抹淡然的微笑,彷彿能洞察一切卻又不露聲色。陽光透過她髮間的珠翠,折射出柔和而堅定的光芒,與沈穗的柔弱形成了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