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人家看到青年更是紛紛起身,眉開眼笑地樣子毫不掩飾對其喜愛之意。

“呀,月白什麼時候回來了?”

“還沒吃飯吧?快快快,坐這吃點。”

“秀英,多拿兩套碗筷過來,順便把那瓶人參酒拿來,我跟月白,我們爺倆最起碼有半年沒見了,今兒說啥也得好好喝兩杯。”

說話間,墨家兄弟倆已經走到了餐桌前。

墨月白將搭在臂彎裡的深綠色常服外套搭在椅背,英俊面孔上噙著一抹笑,溫聲同兩位老人家打招呼,“裴爺爺,劉奶奶。”

“誒。”裴老太太笑眯眯地招呼,“快坐快坐。”

特級家屬樓採用簡單二層小洋樓的區域性形式,餐廳連線客廳,不大點兒的地方只擱得下一張四人餐桌。

裴老太太往常都是和老爺子相對而坐,自從林聽來了以後,老太太為了讓她坐起來舒服,就跟老爺子坐在了一塊。

現在墨家兩兄弟過來,就剩林聽身邊有個位置,墨陽自覺從別處搬來個小板凳,坐在桌邊,墨月白看了林聽一眼,淡然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林聽不鹹不淡地瞅了墨月白一眼,隨後越過他,一把捏住墨陽的臉。

墨陽“唔”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問,“昭昭姐,哩……哩捏我……捏我幹嘛啊?”

“臭小子。”林聽手上稍稍用力,神情故作嚴厲,“你再給我新郎新郎的喊,姐就學你老爸,把你吊在樹上打。”

“咋了嘛。”墨陽撇開頭,撅起嘴,“你考慮你的,我喊我的,這又不衝突。”

林聽,“衝突!”

墨陽,“不衝突!”

兩人正鬥著嘴,阿姨拿了碗筷和酒過來,裴老爺子拿過酒瓶,適時開口調和,“哎呀,行了行了,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你們倆一大一小的在鬥下去,就影響我們爺倆喝酒啦。”

顯然,老爺子的話偏向身旁的小少年。

墨陽人小鬼大,聽出老爺子話裡的袒護,立馬從凳子上下來,一把抱住老爺子的腰,殷勤撒嬌,“爺爺,我給您倒酒好不好?”

“好好好,你給我倒酒,去,拿兩個酒杯去。”裴老爺子摸摸他的腦袋瓜,開懷大笑。

見炫耀得逞,墨陽很是得意地衝林聽吐了吐舌頭,然後才小跑去廚房。

幼稚。

林聽翻了個白眼,夾了塊魚肉放嘴裡,這才跟墨月白說了句話,“你怎麼回來了?隊裡最近沒訓練?”

“有,上面剛下達命令,下個月要去米國打比賽。”墨月白解著袖釦,慢慢挽起袖口,露出一截小麥色手臂。

林聽看看他簡章上的兩枚星徽,“特種兵國際比賽?”

“嗯。”墨月白接過裴老太太遞來的白水,禮貌一笑。

林聽“哦”了一聲,想到上次在電話裡聽老爺子提過的話,不由得好奇,“你不是調職了?”

好像是從陸軍特種部隊調到空軍了?

“不習慣。”墨月白有問必答,“申請調回來了。”

聽到墨月白的話,裴老爺子緊皺起眉頭,“按照規定,你們這個月訓練強度應該是加倍的,你作為隊長連吃飯時間都得擠出來。”

“你現在回來是不是不合規矩?”

先不說耽誤了訓練,緊要關頭隊長離隊,手下的人心裡肯定不滿,上面要是知道了,肯定會下處罰。

墨月白知道老爺子以前還在軍隊時,被人稱作鐵面將軍,不論官職不論人情,他做事一向規行矩止,更不允許別人越雷池。

現下看老人逐漸嚴肅的神情,他笑著搖了搖頭,如實告知,“裴爺爺不用擔心,我不是私自離隊,回來前,已經向上申請過了。”頓了頓,他側目看向林聽,一瞬,又收回目光,深棕色眼瞳凝向對面,不知是在像誰解釋,“去年陸軍付越幫助,一年沒休息,首長這次特意批了三天假期。”

聽到這些,裴老爺子鬆了口氣,臉上重新浮現笑容,“有假期就好,有假期我就放心了,不過你都一年沒回來了,這次回來還是多陪陪你爺爺奶奶。”

“今天這酒咱們就少喝點,吃完飯你趕緊回去,別讓他們倆上我這要人來。”

墨月白,“不會的,我出來前和爺爺奶奶打過招呼了,我今天可以陪您喝個盡興。”

“哈哈哈,還是你小子會來事。”裴老爺子把小墨陽拿來的酒杯往面前一推,小墨陽立馬殷勤倒酒,林聽在一邊直翻白眼。

男人在酒桌上一待就是很長時間,幾個小時都不一定能散場,裴老太太最不喜歡裴老爺子喝酒,因為他多了話太多,林聽亦是如此。

因此,祖孫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餐桌。

裴老太太飯後有散步的習慣,平常都是自已一個人去,林聽今天主動提出陪同,驚得老太太睜大了眼。

“怎麼了外婆?”林聽不明白老人家為什麼表現得這麼驚訝。

裴老太太往餐廳方向瞥了一眼,嘴唇動了動,似自言自語,但在林聽抬眼看過來時,臉上霎時揚起慈愛的笑,“沒事沒事,咱們走吧。”

林聽,“哦。”

陪老太太在大院走了兩圈,準備回家時恰巧碰見隔壁老奶奶和幾個好姐妹出來,幾位老太太喊裴老太太去打牌,林聽跟著一起過去。

十一點左右。

牌桌上氣氛依舊高漲,林聽有了點睏意,遂跟老太太打了聲招呼,自個先回了家。

不出意外,家裡的酒局也還沒結束。

林聽剛到門口,老爺子的笑聲就透過棕紅木門清晰傳入耳中,想到自已進去以後會被老爺子拉著被迫聽他講一些不確定的事,林聽就覺得頭疼,她捏捏眉心,轉去小洋樓後面,輕車熟路地扒著通風管道爬進二樓臥室。

負責執勤的哨兵抬頭看看還未關上的窗,見怪不怪。

樓下的談笑不知幾點結束,林聽洗漱完躺在床上,聽著樓下不真切的說話聲入睡。

翌日。

暗黑天際迸發一束光亮,枕下手機震動,熟睡的人兒被吵醒。

蝶翼長睫輕顫,迷濛摸出手機,嗓音細微,“喂?”

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

林聽閉著眼睛,皺眉,語氣不悅,“說話。”

話音落下,依舊沒有傳來聲音。

林聽察覺不對,這才睜開眼看向螢幕,螢幕上顯示著陌生號碼,但十一位數字看起來又有點熟悉,林聽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看過,直到聽筒裡傳出海王哼唧唧的聲音,她才猛地想起來,自已以前接過這個電話。

可能是負責照看海王的傭人。

想到這幾天確實忽略了海王,林聽沒了吵醒後的不悅,如母親哄孩子般,柔聲細語地同海王講了好一會兒話,直到那邊沒了聲音,她才結束通話電話。

林聽的睡眠作息一向規律,即便被電話吵醒,掛了電話,她也能接著睡。

但今天卻有點意外。

阿姨上來送水,或許是走的時候沒關緊房門,她依稀能聽見兩位老人家的說話聲。

“老裴,你確定是月白了嗎?不再考慮考慮其他人了嗎?”

“沒確定。”許是昨晚的酒勁還沒過,老爺子身體不舒服,說話時嗓音啞得厲害,“我還在考慮,但說實話,月白這還在,不論是在咱們大院,還是在年輕一輩中都算得上翹楚。”

裴老太太,“你那些個老戰友呢?我記得老趙家也有個孫子。”

“老趙啊。”裴老爺子似是想了想,好一會兒才說,“他那小孫子也不錯,個高,長得帥,十幾歲就去了米國,去年剛回來,現在好像是在搞科研......還是什麼?”

“那你找個時間,抽空把他們約出來吃吃飯,讓我過一遍眼。”裴老太太說,“月白心裡更多的是國家大事,我......唉.....算了,不說了。”

林聽迷迷糊糊聽出點苗頭,好像她們談論的事跟她有關。

裴老太太像是在做什麼思想鬥爭,連嘆了幾口氣,“老裴,咱們昭昭我是瞭解的,我怎麼總覺得這丫頭對月白根本沒那方面的心思。”

“倒是月白,一聽小陽仔說昭昭來了,他就立馬請假回來,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單相思。”

“怎麼可能!”裴老爺子反駁道,“昭昭跟月白從小一塊長大,他們倆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你看咱們大院裡那麼多男孩,昭昭是不是就只留了月白的聯絡方式?”

裴老太太,“那這也不能說明昭昭就對月白有心思啊,你看昨晚,昭昭跟月白都沒說上幾句話,我看這丫頭對月白就.....”

“好了好了,你別瞎想了。”裴老爺子打斷她,“不管怎麼說,反正昭昭不能跟電視上那群塗脂抹粉的小白臉在一塊。”

說到這兒,兩位老人家就止住了話題,又或許是關上了門,反正之後林聽沒在聽到聲音。

——

林聽再醒來時,天色已是大亮。

她洗漱完,挑了件煙青色長裙換上,下樓,最後一階臺階處,眸中映入墨月白的身影。

此時,墨月白脫下了昨晚那身軍綠色常服,不過上身仍著一件灰綠色襯衣,黑色長褲,皮質腰帶束著勁瘦腰身,坐姿算不上端正,但脊背直挺如獨立山巔的松柏,雙手搭在膝蓋,側臉輪廓堅毅,雙眼目視前方,眸中和身上透著一股子野性。

林聽想到清晨迷迷糊糊中聽到的那些話,眸光微微閃動。

軍人的敏感力和洞察力格外異於常人,察覺身上逗留兩秒的目光陌生又熟悉,墨月白食指微抬,偏頭,直直對上女孩兒那雙搖曳著細碎盛光的眼眸。

“起了。”他彎唇,臉上帶著笑。

林聽點頭,順手拿過阿姨事先準備好的牛奶,朝他走去,語氣隨意,“你一大早來我家幹什麼?”

“找你。”墨月白常年生活在部隊,平日裡,身邊全是大老爺們,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甜言蜜語,說話自然也就直來直去,“有時間嗎?陪我出去逛逛。”

“有。”正好,她有些話想對他說,“你等我吃兩口早飯。”

墨月白說了聲“好”,眼睛自始至終沒從她身上離開過。

十分鐘後。

林聽放下筷子,從餐桌上起身,邊擦手邊喊他,“墨月白,走吧。”

聞言。

墨月白站起身,跟兩位老人家禮貌告別,然後跟在林聽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墨月白的車是輛黑色悍馬,內裡也是純黑色且沒有任何裝飾,去商場的路上,兩人沒怎麼說話,但氣氛並不算尷尬,林聽想要找首歌聽,墨月白的手機連線著車載,林聽開啟音樂庫,看他沒有收藏音樂,就隨便點了個每日推薦。

墨月白藉著看後視鏡的間隙,偷覷她一眼。

林聽這一路一直有所察覺,冷不丁的戳破,“墨月白,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沒事你老偷偷看我做什麼?”

“你說過,不喜歡別人盯著你看。”男人扣著方向盤的手漸漸收緊,嗓音低悅,“你不開心了?我一直看你。”

林聽毫不客氣,“廢話,我一直看你,你能開心嗎?”

說完,她摁下音樂暫停鍵,扭頭看向窗外。

她沒有等墨月白回答,也沒想過他會回答,因為按照他的性格,他只會一笑了之。

卻不想,這次,她竟聽見墨月白一反常態的說:

“開心。”

沉而有力的兩個字飄進耳裡,林聽愣了一愣,機械式的轉頭,神情略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墨月白扭頭與她對視,一字一句地說,“昭昭,如果你一直看我,我會很開心。”

......

完了。

這個世界變了。

眼前的人也變了。

車停在商場入口,林聽沒說話,默默開門下車,墨月白緊跟其後,像是忘記剛剛在車上說了什麼,他走到林聽身旁,主動打破這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昭昭,我們去十樓,你喜歡珠寶.....”

“墨月白。”林聽開口打斷他,“我是喜歡珠寶,但我自已買得起,不需要別人送,我不喜歡你一直看我,我也不會一直看你。”

“我們只是朋友,你.....懂嗎?”

人潮川流而過,汽笛聲嘈雜刺耳,太陽躲進雲層裡,光線暗沉,風也躁動。

墨月白停下腳步,低頭看她,臉上表情平淡,語氣也沒有絲毫起伏,“我知道,可你也說過,你會考慮,我不急。”

“我不會考慮了......”話說了一半,林聽戛然而止,她看向墨月白身後,視線定格在人群,若有所思。

奇怪。

是她眼花了?

怎麼剛剛好像看見了秦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