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苦戰（五）

他的身子也是微微佝僂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一幕北辰蕭似曾相識，前日與拜月軍在湫頭鎮左近鏖戰廝殺的時候，韋應禮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樣子。

這一仗的強度當真是極大，這兩位聲名赫赫的大小曹將軍如此猛將。

如此兇悍的人物，都累成這樣，其他計程車兵就更不用說了。

這會兒城頭之上士卒們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

也不管身邊是不是屍體，有的甚至腦袋直接就靠在一灘血裡，也是毫不在意。

不少人都是雙眼呆滯的看著天空，只顧得上喘氣兒了。

太累了，實在是太累了。

當時周圍都是敵人，隨時一不小心就會葬身他人刀下。

這樣的壓力也實在讓人無法承受，緊緊繃著的心絃在拜月軍忽然退卻之後突然放鬆開來，這麼一放鬆，整個人差不多就要癱了。

隨著拜月軍如潮水一般退去，城頭之上，在那一刻，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在休息，都在喘著粗氣。

一時間只能聽到一片咻咻的喘氣聲，和那些受傷計程車卒口中發出的慘痛呻吟。

北辰蕭一直在冷眼旁觀，不是他不想幫忙，不願幫忙。

而實在是他不能插手，不能幫這個忙。

韋宗退之前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今天的戰局沒有他北辰蕭的事。

北辰蕭並不是因為他這句話而還懷恨在心，所以才不肯幫忙。

只是他若是此時插手，那就相當於是狠狠的打了韋宗退的臉，所以他不能主動提出幫忙。

這個韋宗退視這一戰為臉面之戰，也是要獨攬功勞的。

他若是主動提出幫忙，那就是在告訴韋宗退，告訴所有人：

“你看吧，你扛不住了吧？得我來插手幫你度過這難關吧？”

如此一來，韋宗退可就面子全無了。

北辰蕭就算是這一次幫他過了這關，其實也相當於是狠狠地得罪了他，沒有落下什麼好。

所以北辰蕭不能主動提出幫忙，必須要等著韋宗退來提。

但從開始打，一直到打完，韋宗退都沒向北辰蕭求救，反而是在戰況最激烈的時候，衝著北辰蕭高聲笑道：

“兄弟，莫著急，你且作壁上觀，看你家大哥的手段！”

面對這一幕，北辰蕭也只能搖頭苦笑了。

方才戰況的激烈也出乎了他的想象。

在此期間，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拔腿下了城牆，而後帶著手下的官兵做好衝殺的準備。

韋宗退的想法他很理解，韋宗退詔此人剛強勇猛，同時也非常要面子。

之前剛在自己面前誇下海口，卻轉眼就想自己求救，這個轉折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了些。

歇了好一會兒，韋宗退總算是恢復了些力氣。

他忽然看了北辰蕭一眼，衝著北辰蕭咧嘴一笑：

“怎麼樣，老弟，老哥說的沒錯吧？”

“用不著你插手，這場仗，老哥能帶人打贏！”

北辰蕭搖頭苦笑，都到這會兒了，沒想到韋宗退還有心思說這個。

北辰蕭拱拱手，苦笑道：

“老哥今日之勇猛厲害，我算是見識到了，只不過咱們現在還是先收拾戰局要緊，您說是不是？”

韋宗退哈哈一笑，大手一揮，高聲道：

“好，就聽董老弟所言，咱們現在先收拾戰局。”

他回頭瞧著城頭上那些士卒們，高聲叫道：

“弟兄們，還沒死的，都給老子滾起來，還能動彈的，就別他孃的在地上趴著了。”

“今日這一仗算個啥？難不成跟著老子過了幾年好日子便吃不得苦了麼？”

“想當年咱們在北境吃冰臥雪跟北周打的時候不比這會兒苦？”

“今日這點小的陣仗，難不成你們便受不了了？還是不是我韋宗退麾下的大好兒郎？”

雖然滿身汙血，雖然精疲力竭，但此時的他豪氣干雲，豪情萬丈，讓北辰蕭也是不由得心中生出一股欽佩之情！

如韋宗退這種人，他們天生就有這樣的氣質，能夠鼓動

而

他們就是有這樣的人格魅力。

而韋宗退這一番話，也確實是非常管用，麾下計程車卒們，都是被激勵了起來，那些身上沒有傷或者只是輕傷的，都紛紛站起身來。

而有些受傷頗重的，也在同伴的攙扶下，硬是撐了起來。

他們都盯著韋宗退，眼中滿滿的都是欽佩和尊敬。

他們堅信，有韋宗退在，他們便不會輸，至少不會認輸！

只要是韋宗退堅持，他們哪怕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都不會投降！

打掃戰場這樣的活計，自然是不需要這些剛剛打完仗計程車卒們來做的。

士卒們分批撤了下去，韋宗退留下五百名身上傷勢最輕或是沒有受傷計程車卒，在城牆上繼續留守，而其他人都下去休息。

等到士卒們走了大部分之後，早在城下等候的縣丞大人一聲令下，徵召的那些民夫便是紛紛湧上城牆。

他們將受傷計程車卒抬了下去，送到早就準備好的房間中好生安置，屍體也被抬了下去，集中擺放在一起。

不少民夫都提著水桶上來，將城牆上面的血汙儘量沖刷的乾淨一些，至少別一腳踩在上面黏黏糊糊的。

縣丞大人親自帶著一些人抬了些熱氣騰騰的大桶上來，這些桶裡都是燒開了之後又晾了一段時間，不那麼熱的溫水。

誰要是想擦個臉，直接就來這邊洗就行。

在這種條件下，洗澡是不可能的了，但擦個臉，讓精神為之一振，還是可以的。

把這些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又送上清水食物，餓了渴了的便直接可以開吃。

這位縣丞大人，能力確實是相當不錯，把這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完全不用韋宗退來操心。

當日傍晚，有數名極為精銳的騎兵從東門出了由川縣，他們便是去求援的。

此次剿匪，朝中早就有旨意。

梁州刺史和西嶺州刺史都收到命令。

只不過吳世琛那邊的命令才剛到，給北辰蕭的旨意他現在還沒收到。

韋宗退求援的物件，正是梁州的刺史燕關樓。

韋宗退是很勇猛，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很傻。

他本以為自己帶著手下這些人守住由川縣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但今天這一幕，卻是讓他意識到了這些拜月軍是何等的難以對付。

他猜測，聞昊盛應該是給這些拜月軍下達了死命令了，類似沒有命令就撤退直接殺頭之類的話。

所以拜月軍才這麼拼命。

他很清楚，單靠自己這些兵馬，哪怕是再加上北辰蕭這些人，也不大可能能守得住這由川縣。

畢竟雙方的兵力是極其巨大的近乎一比十，所以他求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