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得沈三的另眼相看,香思這些時日有空也主動往西苑走了幾趟,看望三太太齊氏。那齊氏之病本就是肝鬱氣滯、心氣不暢所致,這會有香思偶爾過去待上個小半天,陪她說說話,倒是令她略略放開,恢復了幾分神彩。

這日香思帶著支蓮造訪,剛坐下沒一會兒,就有丫頭進來稟報,說是二奶奶和花姨娘聽說二姑娘過來了,過來陪姑娘說說話。

二奶奶自然是香思昏迷時候經常往晨景苑跑的朔二奶奶,這花姨娘?香思雖沒印象,卻經常聽支蓮八卦起,雖是個姨娘,在西苑卻也是個人物,街頭小商戶出生,不知怎麼的被沈三看上了,將她納進府中。這花氏在這西苑的女人堆裡顏色不算頂好,但卻伶俐精明,頗有幾分手腕,攏得住人心,又兼齊氏懦弱,就被有些勢利之人當成西苑的女主子看待了。府裡分的好東西,三太太有的,花姨娘一定有,花姨娘有的,三太太卻未必也有了。花姨娘在西苑能有今日今時地位,除了自身的手段,最大的底氣還來自於從她肚子裡跑出的兩雙兒女,三房無嫡出,而花姨娘生的二少爺沈朔自小就頗得沈三喜愛,已經很能替沈三分擔些庶務。

聽了丫頭的傳話,三太太原就不算多好的氣色更暗沉了幾分,但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手微整了下衣領袖口。香思卻是心中生了幾許疑惑,原先就覺得這朔二奶奶行止有點奇怪,這會兒又添個花姨娘來湊熱鬧?香思在心裡嘀咕的同時,那兩人卻是已經跨進門來。

和朔二奶奶一起進來的婦人,看上去三十多許的年紀,面板白皙,生就一張喜樂樂的笑臉,雖算不上多精緻,卻自有一種親和的韻味。身上的衫裙顏色略顯暗沉,但質地很好,配上滿頭的金飾,很有幾分富貴人家太太的派頭,那精氣神更是坐在塌上焦黃憔悴的齊氏不能比的。

“姐姐(見過太太)。“兩人先朝坐在上首的三太太鞠身行禮。

齊氏微微欠身道不必多禮,香思在兩人行禮之前已立起在一旁,待二人禮畢,即使心有疑惑,也只得上前見過。

花姨娘一步上前扶住香思一邊的胳膊熟絡地道:“這二姑娘病好了,可讓人看著歡喜,早該去探望的,這不事多。

一個小妾居然說自己事兒多,看來是完全不把大婦當在眼裡了。這齊氏過的是什麼日子啊!香思心下微嘆。身子不動聲色地往後面退了一步,胳膊從她的手中掙了出來。這一舉動明顯讓花姨娘有一瞬的僵硬。上首齊氏恰好此時出聲道:“都坐下吧,站著幹嘛。”

花姨娘臉色恢復的極快,笑盈盈的和朔二奶奶在香思的對面找了處椅子坐下。香思見狀微微蹙了蹙眉,不是說大戶人家的小妾在主母面前沒座位麼?頂有臉面的也就在主母下首設個繡墩兒。這西苑在整個沈府裡果然是一朵奇葩……

香思不覺得和花姨娘之間需要過多交集,並不在於兩人地位如何,而是這個女人讓她心生不喜。所以落座後,臉上只淌著得體清淡的表情,對方若有問起,有時回話,偶爾微笑不語。瞧那兩人也裝模作樣的關心起幾句齊氏現在的身體,待那花姨娘說道,“姐姐儘管安心養病,其餘萬不用勞心。”齊氏的臉上一瞬間破露出怎麼遮也遮不住的生硬和黯然,繼而想到一旁在坐的香思,便覺得似有一陣氣血翻滾上來,喉頭一口腥甜……香思瞧在眼裡,替她嘆氣不值的同時,心底卻對沈三生了幾許惱意。

未幾,香思託口齊氏病體未愈,需要多靜養為由,起身告辭。齊氏也沒有多作挽留,但勉力立起身子相送,被香思按下。那兩位見狀,也起身一道告辭。齊氏點了點頭,但沒有轉過眼去看她們。

出了門口,香思對兩人微一示意後便翩然離去。可還沒行出幾丈遠,後面便追上了朔二奶奶,叫住香思並請她到自己院子裡坐坐。香思只得立住稱謝,託辭出來久了,元桂那丫頭會在家裡著急。一旁的支蓮小丫頭平時雖大大咧咧,這時卻機靈的從旁插了句“姑娘,時候不早,該回去吃藥了!”香思點點頭,向朔二奶奶行禮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

剩下身後之人,雙手死命絞著帕子,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滿臉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