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寬敞明亮的書房之中,朱樉緩緩展開朱標隨手丟過來的那份摺子,眼神逐字逐句地掃過紙面,隨著閱讀的深入,他臉上的神色如同變幻莫測的天色,時而陰霾密佈,時而又似有幾縷陽光欲穿透雲層,陰晴不定。

過了好一會兒,朱樉終於緩緩抬起頭,目光望向朱標,語氣中帶著幾分遲疑與懊惱,說道:“大哥,這···這摺子上所寫,難道···是真的?哦對,想來十有八九是確鑿無疑了。都怪我,後來疏忽了,沒好好關心長安那邊的情況。”

“唉,大哥,你心裡如今是怎麼打算的呢?”

朱標聽聞,伸手揉了揉微微發緊的眉心,而後輕輕嘆了一口氣,略顯疲憊地說道:“我還沒想好,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對了,這事就別讓爹孃知道了,省得他們操心。”

朱樉聽聞此言,低頭沉思了片刻,而後才緩緩開口,聲音不緊不慢卻又透著幾分凝重:“大哥,依我看,此事眼下只有兩個辦法。”

“其一,按照咱大明律法來辦,如此做法自然是對大明江山社稷有利,可這樣一來,長安可就受苦了。”

“其二呢,就是稍稍敲打一番,再做好善後工作,儘量把事情壓下去。然而,一旦這件事不小心傳揚出去,那咱們皇室的威嚴與信譽,可就徹底沒了!”

朱標擰緊眉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彷彿在權衡著這兩個選擇的利弊。

許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道:“好,孤心裡有數了。此事到此為止,不必再提,孤自會妥善處置!”

朱樉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卻並沒有再接話。

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這位大哥,此刻已然做出了決定,必定是選擇前者,以維護大明的利益為重,哪怕要斬殺妹夫歐陽倫。

而朱標方才的詢問,也不過是想徹底下定決心罷了。

朱標此人,向來重視親情不假,但他更是肩負著大明未來的太子,下一任皇帝。

況且,如今這世道,重男輕女的觀念根深蒂固,在皇室之中更是如此,一個妹夫而已,又怎能與大明的江山社稷相提並論。

所以,對於朱標做出這樣的決定,朱樉並未感到絲毫意外。

然而,朱樉表面上神色平靜,心底卻暗暗下了一個決心,只是這一切,都被他隱藏得極好,沒有在臉上露出分毫。

···

朱樉緩緩地揣著手爐,腳步不緊不慢地離開了東宮。

那身姿看似悠閒,實則透著一股讓人難以捉摸的氣息。他坐上了早已在宮外靜靜候著的轎子,剛被抬起走了沒幾步,朱樉原本揉著眉心的手突然一下子放開,雙眸之中瞬間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猶如冬日裡的寒芒。

他對著轎子外面冷冷地吩咐道:“不必回府上了,去以前那個茶樓坐坐。”

“還有,派個人去查一查,歐陽倫在哪!一有訊息,即刻回稟!”

“是,爺!”

隨著話音落下,轎子外一個敏捷的身影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朱樉靜靜地坐在轎子的窗戶前,目光一動不動地打量著這座繁華的應天城。他的眼神深邃而複雜,彷彿要將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看穿。

手邊的茶水,在時間的流逝中,熱了,又涼了,涼了又被重新加熱,如此反覆,就像他此刻的心境,看似平靜,實則確實平靜,只是有點些許火氣爾爾。

沒過多久,先前離去的那名親衛如一陣風般出現在朱樉的身旁,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輕聲說道:“爺,歐陽倫此刻剛進入城東的一座院落。”

朱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沉默了幾個呼吸之後,他緩緩起身,語氣平靜地開口道:“走吧,帶路!”

···

不多時,朱樉坐著轎子來到了親衛所說的那座院落前。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了下來,傍晚的清風輕輕拂過,帶著一絲涼意,讓朱樉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寒顫。

他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貂皮大衣,又重新揣好了手爐,然後神色淡淡地開口道:“去吧,看住這府上所有人,若有異動,殺了吧。”

“哦,把歐陽倫,帶到孤面前,你們也在府裡搜搜,孤也很好奇孤這個妹夫還有沒有藏著其它事!”

“是,爺!”

一眾親衛齊聲應道,恭敬地領命之後,只留下了二人護衛在朱樉身側,其餘的親衛則默契地直接翻牆而過,動作迅速而利落。

在悄無聲息地開啟府門後,他們便如魚入大海般四處散開,有條不紊地聽從朱樉的命令列事。

而朱樉則微微地淡淡笑了笑,那笑容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他邁著沉穩的步伐直接邁步走上前,一路上走走停停,看似在欣賞著府上的景緻,實則是在觀察著府上奢靡的用度。他的眼中不時閃過一絲驚訝,嘴裡嘖嘖稱奇,但那眼底深處的冷意卻是愈發濃烈。

只見這府中的庭院佈置得極為精緻,奇花異草隨處可見,假山池沼錯落有致,亭臺樓閣雕樑畫棟,處處都彰顯著主人的奢華無度。

TND,這年頭已經多少座府邸了,怎麼都比自己吳王府都強啊~

朱樉心中暗自冷笑,這歐陽倫還真是會享受,不過,今日之後,恐怕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片刻的功夫,朱樉走得有些累了,便來到了廳堂內。

他徑直走到主位上,悠然自得地坐了下來,然後不緊不慢地喝起溫水來,彷彿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

另一邊在朱樉沒到府上時,朱樉打探歐陽倫行蹤以及已經在路上的訊息,透過錦衣衛的迅速傳遞,很快就傳到了朱標這裡。

朱標看著手中的情報,臉色頓時變得陰晴難定起來,眼中滿是憤怒和不滿。

他冷哼一聲,直接氣不打一處來,冷冷地吩咐道:“吩咐下去,孤要微服出行!快去準備!”

他的語氣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身邊的侍從們立刻忙碌起來,為朱標的出行做著準備。

“這臭小子,真不省心!!”

···

而此刻,在城東的這座府內,歐陽倫正和手下心腹李福正在後院書房內談事。

只見歐陽倫滿臉得意地說道:“走私的事,即日起,擴大規模!由你全權負責!暗地裡去接觸一些商行,告訴他們,往後可以從本駙馬這裡走私,至於費用,本駙馬不方便出面,你去和他們商議,比朝廷商稅低就行!如此一來,哈哈哈哈!”

他的臉上洋溢著貪婪和自信的笑容,彷彿已經看到了無數的金銀財寶源源不斷地流入自己的口袋。

心腹李福卻憂心忡忡地說道:“主子,可前幾日不是察覺到,有人調查咱們麼?”

歐陽倫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一臉心有成竹地說道:“敢查本駙馬的,想必是那錦衣衛那些狗腿子,之前死的狗多了,這新來的不熟練,這怕才露出了馬腳!”

“不過,放心吧!今日,安慶那傻娘們,已經去了吳王府上求情!吳王以前答應了!所以,放手去做吧!”

李福一聽,頓時大喜過望,連忙滿臉諂媚地恭喜道:“小的恭喜駙馬爺了,您可真是神通廣大呀···”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屋外隱約傳來的嘈雜聲打斷。

歐陽倫頓時皺起了眉頭,不耐煩地冷哼道:“別拍馬屁了,滾出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打斷本駙馬的興致,直接活埋了!”

“是,主子!”

李福應了一聲,便匆匆退下。

可是,過了良久,屋外的嘈雜聲不但沒有停下,反而愈演愈烈,而李福也一直沒有回來。

歐陽倫心中的火氣噌噌地往外冒,他猛地站起身來,剛要起身親自去檢視,就見兩名士卒打扮之人,直接踹開了書房的門。

歐陽倫頓時怒喝道:“你們是什麼人?誰的麾下?敢來本駙馬這裡鬧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踹門的正是朱樉的親衛,只見這二人對視了一眼,眼底裡的嘲弄清晰可見,其中一人冷哼道:“歐陽倫是吧?我們爺找的就是你!!趕緊走!”

歐陽倫一聽,頓時破口大罵起來:“你們這群狗東西,竟敢如此無禮!本駙馬可是當今聖上的女婿,你們就不怕掉腦袋嗎?識相的趕緊給本駙馬滾出去,否則,有你們好看的!”

這兩名親衛相互看了看,臉上滿是無奈,隨後一人壓著歐陽倫的一邊肩膀,直接連拖帶壓地帶著歐陽倫往外走。

而這一路上,歐陽倫還在不停地叫罵著,可這兩名親衛就像沒聽見一樣,對他的話全當放屁,不理不睬。

···

片刻後,歐陽倫被帶到了廳堂。他一見到坐在主位上的朱樉,心中頓時咯噔了一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趕緊麻溜地行了一禮,然後吞吞吐吐地說道:“吳王殿下,這是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的陣仗。”

朱樉只是斜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說道:“跪下!”

歐陽倫愣在原地,一時間沒有動作,他還心存僥倖,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

朱樉見狀,懶得搭理這廝,直接給了身旁親衛一個眼神。親衛得到授意後,立刻來到歐陽倫的身後,強行壓著他跪下。

歐陽倫這才回過神來,瞬間慌了神,連忙求饒大喊起來:“殿下,我錯了!我不該去走私,不該違背朝廷政令!!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可還是安慶公主的駙馬呀···”

朱樉面色陰沉地看著他,眼中滿是厭惡,只見他瞬間暴怒,猛地將袖中的手爐狠狠砸在歐陽倫身上。

手爐中的炭火頓時灑了出來,灼熱地炙烤著歐陽倫,他當即發出一聲慘叫。

可只聽朱樉冷冷地喝道:“聒噪!孤讓你開口了麼?!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句話,十軍棍,從剛才的話,算起!行刑!”

歐陽倫顧不上身上炭火貼在肌膚上灼熱的疼痛,連滾帶爬地想要到朱樉身前求饒,可卻被親衛直接拉了下去。

很快,啪啪的軍棍聲,混雜著歐陽倫的慘叫聲在廳堂中響起。

···

就在歐陽倫的慘叫聲在廳堂中迴盪時,負責搜查的親衛匆匆趕來,一臉嚴肅地將幾本賬本呈到朱樉面前,說道:“爺,這是從歐陽倫書房暗格裡搜出的賬本,上面詳細記錄了他這些年憑藉駙馬身份謀取暴利的交易明細。光白銀,數額不低於五十萬!”

沒多久,又一名親衛押著李福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疊厚厚的紙張,稟報道:“爺,這是李福交代的,這些年歐陽倫命他做過的事,怕被過河拆橋,故而留了一手!這是信件和文書!”

朱樉淡淡開口道:“李福?出賣你的主子,想要什麼?”

李福跪在地上,頭顱重重磕在地上哀求道:“殿下,小的只想活命!還請殿下看在小的獻上證據的份上,饒小的一命!”

從先前後院親衛緝拿人時,相互交談的話語,猜到了今日不會善了,十有八九來的便是當今吳王!故而,才有了這一齣戲。

朱樉看了一眼如狗一樣的李福,淡淡說道:“這些買命不夠!”

李福看了一眼身後廳堂外,不斷哀嚎的歐陽倫,狠了狠心,直言道:“小的還知道,幾處探馬軍司餘孽的據點,不知這些可夠殿下饒恕小的一命?”

朱樉深呼了一口氣,目光幽深的盯著李福,半晌開口道:“交給秦一,孤要知道全部!”

朱樉翻看賬本,越看臉色越陰沉,怒目圓睜,對著歐陽倫怒罵道:“你這狗東西!怎麼,我朱家是虧待你歐陽倫不成?”

“你身為駙馬,不思為朝廷效力,竟做出這等貪贓枉法、魚肉百姓之事,簡直罪該萬死!”

“孤真想把···”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朱標走進了廳堂。他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無奈地嘆了口氣。

環顧了一週,並沒有搭理一旁的歐陽倫,而是緩緩蹲下身子,撿起地上朱樉散落的手爐,遞給一旁的親衛,說道:“去,重新備好。”

而後,看向朱樉,無奈地吐槽道:“你呀,要不是看你身體不好,孤真想揍你一頓!!!”

“怎麼,又怕孤背上惡名,提前跑來處理了?!”

“朱老二,你現在的膽子可真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