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面雀繞花枝鏡。

它是唐八角鏡中較為玲瓏可愛的銅鏡,以菱花為造型,鏡面微突,鏡體厚重,上下左右以高浮雕的手法不僅布以鴛鴦喜鵲,而且還間飾花草蜂蝶。

它的獨特之處就在於此,因為這樣的形態完全打破了自古以神仙羽人為尊,以龍鳳麒麟為貴的盲目崇拜,它象徵著自由,也意味著幸福,這是人性大於神性的自然挑戰。

“小氣鬼,你把姐姐畫的可真美。”

鏡子裡面有兩張臉,一張是靈秀那瞪大了眼睛彷彿重新認識了世界的驚歎之臉,一張則是殳夫人那洋溢著春華潤玉的喜悅之臉。

“這麼好看的女子我都想把她立刻娶回家。”

“妹妹你又說笑了,”只見此刻的殳夫人紅唇皓齒,明眸勾月,她真是美的一塌糊塗,“你要是娶了我,那小神醫怎麼辦?”

“這還不簡單?”靈秀起身並直接躍起坐在了梳妝檯鏡子的旁邊,直面兩人,“我把你們兩個一起娶回家不就行了,多大點兒的事?”

“小霸道你真是好大的口氣,”小姜調好脂粉轉過了身來,獴獴就在他的衣領,“你還想男女通吃不成?”

“哼,男女通吃又怎麼了?”看到小姜繼續給殳夫人補著妝,靈秀趁機說道,“我不給自己準備個後路,難道還等著你以後欺負我嗎?”

“我欺負你?”小姜一邊畫臉一邊黑臉,“從來可都是你在捉弄我,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你?”

“好啊你個小氣鬼,這麼快就把昨天早上欺負我的事情給忘了?”

說到這裡,小姜臉色頓時一紅,殳夫人看到後則是笑口不語。

“小霸道,那件事說好不許再提的,你怎麼……”

“在姐姐面前你還怕什麼?”靈秀倒是顯得無所無謂,“再說了,我要是真的娶了姐姐,或者再多娶幾個漂亮姑娘,那對你來說不也是一件好事情嘛,你們男的不都是想要三妻四妾?”

正在撲粉的小姜忽然一愣,殳夫人看到了,於是她好奇之餘還試探性的小心一問“小神醫,你也想要三妻四妾嗎?”

“我……”

“小氣鬼,”靈秀跳下梳妝檯湊近了小姜,獴獴也抬頭看向了自己的主人,“等你三妻四妾之後,我們晚上輪流陪伴你,好不好?”

“呃……這……哎呦好疼啊?”

“壞蛋小氣鬼,原來你真有這樣的想法啊!”

“我、我沒有,你別冤枉我。”

殳夫人面前靈秀氣鼓鼓的瞪著小姜,後者則是一副頭疼腦熱的樣子,獴獴置身事外的看著兩人。

“你還敢說謊?你要是沒有那剛剛為什麼猶豫不決?”靈秀氣勢洶洶的抓著對方,“你分明就是這麼打算的,沒想到小氣鬼你也是一個好色之徒。”

“小霸道,你這是胡攪蠻纏,無事生非。”小姜拽著自己的衣服不甘道,“這本來就是你自說自話的內容,我、我只是沒反應過來罷了。”

這時,崇德掌櫃派來伺候新娘子的兩個丫鬟恭敬而至,但由於目前的情況有些特殊,所以殳夫人眼神示意她們先等等。

“別想騙我,你那是沒反應過來嗎?我看就是做賊心虛。”靈秀得理不饒人的拉著對方衣領,“這和你昨天早上……”

“小霸道,我說了不許再提那件事,你怎麼……”

“幹嘛?你還知道害臊啊?那你三妻四妾的時候就不覺得無恥嗎?”

“我什麼時候三妻四妾了?”小姜強硬的終於拽回了自己的衣服,“你休要血口噴人,無中生有。”

“小氣鬼你居然敢吼我?”

“誰、誰吼你了?我只是在和你講道理。”

“講什麼道理?我就是道理。”靈秀又抓向了小姜的耳朵,後者頓時齜牙咧嘴,“老實交代,你剛剛猶豫的時候在想什麼?”

“沒、沒有,我什麼都沒想,快放手,好疼。”

“我早就看出小氣鬼你不老實了,”兩人拉拉扯扯的,似乎一點兒也不比外面的動靜小,“你昨天不是還一直盯著裴小姐看嗎?你是不是在想她?你是不是想住進裴府的近水樓臺先得月?”

“小霸道,你快放手,我沒想裴小姐。”

“那你在想誰?快說,你心裡絕對有姑娘……”

或許是靈秀的手勁兒越來越大,小姜已經疼的有些神志不清了,於是他焦躁的說道“沒有沒有,我說了沒有,我真的沒有想珥瑤師姐她們。”

忽然,小姜從靈秀的手裡奪回了自己的耳朵,一邊按摩,一邊看向了有些安靜的靈秀。

“珥瑤師姐……她們?”

得知小姜的心裡不僅有人,而且還不止一個,靈秀不由自主的有些酸了。

“小霸道,我……”

“別和我說話,我不想理你。”

眼看靈秀轉身要走,小姜驚慌失措之際,他居然一不留神的就抓到了前者那高挺又有些捲曲的馬尾之發,然後順手一拉。

“哎呀,小、小氣鬼你幹什麼?快、快放手,你抓疼我了。”

“對、對不起啊小霸道……”

小姜趕緊愧疚的鬆了手,靈秀則是滿臉幽怨。

“小氣鬼你現在可是越來越下流了,女子的頭髮是你們男子能隨便抓的嗎?”

“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姜不好意思,靈秀則是抱著自己的頭髮。

“你總是用不是故意的當藉口,這就是你們的君子之道嗎?”靈秀生氣了,“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抵消所有嗎?喂,你幹什麼去?”

眼看小姜要離開房間,靈秀的心情五穀雜陳。

“士可殺,不可辱。”小姜頭也不回的說道,“我不想再聽見你霸道我了,我要去找裴小姐,她就不會粗魯野蠻。”

“好你個小氣鬼,你還長本事了是吧?回來,你給我回來,討厭的小氣鬼,我也不想理你了。”

這時殳夫人抱著靈秀安慰,獴獴也回到了後者的身邊,兩個丫鬟雙目一對,接著便上前開始幫新娘打理,拜堂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此時外面的大堂真是門庭若市,熱火朝天,且不說裴家猶如眾星捧月一般,就是崇德掌櫃旁的富商巨賈們那也是前呼後繼,川流不斷。

小姜一出來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這裡的氣氛簡直讓他摸不著東北西南,他一時之間居然感到寸步難邁。

“小神醫有些不適嗎?”

可忽然之間,一個女子的聲音卻從旁邊伺機響起,小姜幡然醒悟,等他回頭一看,發現那人正是喬裝打扮後的裴家二小姐,裴香羅。

只見此時的她已經褪去了雍容華貴的驕奢富態,取而代之的則是英姿颯爽的江湖氣概。

這時的她雖然比靈秀少了一分活潑和機靈,但此消彼長的,她也比靈秀多了一分成熟和穩重,再加上豐腴的味道和誘惑的善解人意,小姜對她的感覺開始逐漸清晰——

這個女人一定不簡單!

其實從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小姜就察覺到了,因為從裴香羅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血氣雖然表面上內斂屏息,但實際上裡面卻是翻江倒海,狂暴無比,它根本就不像是平凡人的精力,這也是小姜當時一直盯著她看的原因,他在窺探裴香羅的秘密。

“裴……”

“噓,小聲點兒,我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他們。”裴香羅連忙制止了小姜,並輕言輕語道,“這裡人多眼雜,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於是就在人群一片熙熙攘攘之際,裴香羅拉著小姜離開了這裡,兩人來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庭院之地。

“裴小姐,您想說什麼?”

眼看兩人已經脫離了大眾,小姜急忙就把自己的胳膊從對方的手裡抽了回來,他不喜歡這樣的男女之親,尤其是一想到小霸道,這樣的感覺就更讓他有些生理不適。

且不說這可是有違君子之禮的失信行徑,再者他也不想看到靈秀這麼的和別人拉拉扯扯,既然如此,既然自己都不能接受靈秀的無端親暱,那自己同理也不應該如此,小姜這麼認為。

而對於裴香羅來說,小姜的一切動態她全看在了眼裡,尤其是當她看到對方始終如一,不忘初心之時,她心裡的火就更盛了。

“裴小姐,您剛剛……”

突然,裴香羅不但大膽接近了小姜,並且還雙手環其身,摟其腰,兩人的身體頓時親密無間。

“裴、裴小姐……”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可嚇壞了小姜,他受驚退卻之時兩人還一起靠在了庭院的木柱上,而裴香羅見狀則更是使出全力鎖住小姜,就好像要把自己的身子融進對方體內似的。

“小神醫,小姜,我喜歡你,我想要你,我想要你姜德逾只做我裴香羅一個人的相公。”

言罷,裴香羅的動作就更加粗野了……

但就在事態即將一發不可收拾之時,猛然間裴香羅卻是匆忙放開了小姜,眼神裡充滿了驚悚。

這時再看小姜,只見他渾身熒光銀點,閃閃不停,但片刻之後還是逐漸褪去,是蒲英寶器裡的秘煉銀針守護了他。

“裴小姐,還請您自重。”小姜想了想,最終決定以禮待人,“小姜乃一介草民,豈敢冒犯小姐千金之軀,這樣有違君子之道,也玷汙了我對小霸道的忠誠之心,請裴小姐寬宏大量,寬恕小姜。”

“小姜……”

裴香羅想靠近對方,但由於蒲英寶器的存在和個人的戒備,所以兩人都是微微拉開了距離。

“小姜,我喜歡的人不多,”裴香羅的語氣好似仍在挽回,“能夠讓我如此失禮的世間再無第二,你就真的不能考慮一下我嗎?”

“裴小姐,”小姜吸了一口氣,接著才緩緩說道,“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這時,大堂裡的動靜已經達到了高潮,看樣子拜堂的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已承諾小霸道,身心許卿,此生不渝。”

裴香羅見識過很多的人,她見過的男子簡直多如牛毛,散若沙塵,其中就有不少號稱是重情重義之人。

可事實上,那些所謂的重情重義之人不是沒得選擇的可憐者,就是時機未到的偽裝者,要麼就是不懂情慾的自縛者,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披著忠義的偽君子,稍有誘惑便會鬼迷心竅,墮入欲道。

可如今再看小姜,裴香羅愣住了,她好像看見了真正的君子之道——

既不會對強權卑躬屈膝,也不會對富貴阿諛諂媚,對弱者一視同仁,對貧者相助鼓勵。

這是真正的君子之力!

縱使裴香羅再怎麼心有不甘,但她現在也只能就此放手,小姜不可能從她的。

與此同時,大堂的儀式已經開始。

“裴小姐,您既然不願告知……”

“小姜,你想知道關於刺客的資訊嗎?”

裴香羅突然的一句讓小姜驚訝不已。

“如果你們想安全的離開這裡,那麼婚禮就是最好的時機,否則……我會幫你們脫困的。”

這會兒看到裴香羅如此的真誠,一時之間小姜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相信?

直到大堂處傳來了恭迎新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