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沉重的債務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方大明卻顯得異常輕鬆。他竟然毫不猶豫地扔掉了自己的鐵飯碗,彷彿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不僅如此,他還要將自己的全部身家,或者說,將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押在她的身上。

這突如其來的“犧牲”和“奉獻”,就如同一盆滾燙的麥芽糖,毫無徵兆地劈頭蓋臉澆下來。那麥芽糖的溫度極高,燙得她渾身發慌,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彷彿要被這熾熱的溫度融化一般。而且,這麥芽糖還異常黏稠,緊緊地纏繞著她,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蜘蛛網纏住的粽子一樣,稍微動一下,就會被勒得骨頭生疼,難以忍受。

她的內心不禁開始暗暗思忖:他既然辭職了,那麼他那些比姑奶奶還要難以伺候的愛好又該由誰來供養呢?光是想想他案頭那把堪稱孤品的紫砂壺,就令人咋舌。據說這把壺的價值足以買下半套小戶型的房子,而且壺身上的紋路需要用放大鏡才能看得清楚。每次喝茶之前,他都要焚香淨手,彷彿這把壺比祖宗還要金貴。

再看看他喝的明前龍井,那可是一兩就能抵得上她店裡賣三星期絲巾的價格啊!不僅如此,沖泡時水溫還得精確到攝氏度,稍有偏差,他就會抱怨說這樣會毀掉全年的靈氣。

還有他身上那件由私人裁縫定製的西裝,光是手工費就足夠她給店員們發三個月的工資了。袖口的紐扣更是特別定製的,他還美其名曰“細節見品味”。

更別提她身上這件被他誇讚為“勉強算雅緻”的真絲襯衫了,當初也是他毫不吝嗇地一揮卡,特意強調說“料子得配得上你的氣質”。

這些吞金獸般的愛好,難道以後都要靠她那間小小的“嫻”店來支撐嗎?一想到這裡,章小嫻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彷彿已經看到自己的小店被方大明那些“講究”吞噬得只剩下一個空架子,甚至連招牌都得被拆下來當柴火燒。

“方老師……”章小嫻的聲音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在空中飄忽不定,時高時低,連她自己都無法掌控。她緊緊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那張臉蒼白得如同剛剛從麵粉袋裡撈出來一般,毫無血色,嘴唇也失去了原有的紅潤,眼白卻佔據了大半,看上去有些嚇人。

她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卻感覺嗓子眼兒乾澀得如同撒哈拉沙漠一般,喉嚨裡彷彿都快冒出火來。當她再次開口時,聲音顫抖得就像秋風中的落葉,一片一片地往下掉落:“你……你說什麼?”

“辭職啊。”方大明的話語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空氣中炸響,然而他的語氣卻異常地輕鬆,彷彿這並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反而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自然。

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甩掉沉重枷鎖後的暢快,彷彿他剛剛扔掉的並不是一份穩定的鐵飯碗,而是一塊被泥土沾染的抹布,毫無價值可言。

“早該這樣了!”方大明接著說道,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感慨和遺憾,“體制內的生活實在是太拘束了,那些條條框框比蜘蛛網還要密集,讓人根本無法真正地施展自己的抱負。每天都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還要遵守那些陳舊過時的規矩,簡直就像是一隻被關在鳥籠子裡的孔雀,雖然外表華麗,但卻無法自由地展翅飛翔,一身的本領都只能被壓抑著,最終發黴腐爛。”

說到這裡,方大明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下一刻,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起來,充滿了打了雞血般的興奮,就連原本作為背景音樂的古箏聲,也似乎因為他的情緒而變得更加歡快了幾分。

“但是現在不同了!”方大明的聲音中充滿了自信和期待,“以後我們聯手,憑藉著你的靈氣和才華,再加上我的資源和人脈,‘嫻’這個品牌一定會成為頂尖的存在!我們可以開設連鎖店,舉辦時尚秀場,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名字!想想看,那將會是多麼令人激動的場景啊!”

他說得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唾沫星子像雨點一樣四處飛濺,甚至有些都快濺到話筒上了。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彷彿已經看到了她站在聚光燈下的樣子,那是一個多麼耀眼的場景啊!

她身穿他親自挑選的禮服,那禮服的每一處細節都經過他的精心設計,完美地貼合她的身材曲線,展現出她的優雅和魅力。她站在舞臺中央,聚光燈如同一束束金色的光芒灑在她身上,將她襯托得如同仙子一般。

而他則站在幕後,手裡緊緊攥著提線木偶的繩子,嘴角掛著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就像是一個掌控全域性的導演,將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安排得恰到好處。

在他的藍圖裡,章小嫻就是他的作品,從頭髮絲到腳趾頭,都必須按照他的審美來生長。她的髮型、妝容、服飾,甚至是她的一顰一笑,都要符合他心中的標準。只有這樣,她才能成為他心目中那個完美的形象,才能在舞臺上散發出最耀眼的光芒。

章小嫻只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氣從腳底板“嗖”地一下竄上了頭頂,就好像她剛剛吞下了一根剛從南極撈出來的冰棒一樣,那股寒氣迅速地在她體內蔓延開來,讓她整個人都瞬間被凍僵了。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就像是秋風中掛在枝頭的枯葉一般,不停地抖動著,完全無法停止。

她直勾勾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原本那鮮豔得能夠反光的口紅此刻卻像是被抽油煙機吸走了所有的火氣一樣,變得黯淡無光,毫無生氣。口紅的顏色也像是被水洗過一樣,慢慢地褪去了原本的色彩,就連那精心勾勒的唇線也變得模糊不清,彷彿被水泡過的水墨畫一般,失去了原本的精緻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