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褲袋裡不停地振動著,發出“嗡嗡”的聲音,彷彿是一臺裝了金剛石鑽頭的微型鑽孔機。這聲音透過速幹褲料,緊貼著大腿內側,帶來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哪裡是什麼訊息提示音,分明是一臺無情的鑽探機器,正拼命地想要鑿開那三層布料,將她心中藏在床板底下的那些秘密全部揭露出來。

這震動的穿透力極強,甚至超過了醫院裡的超聲波。它輕易地穿透了山間瀰漫著松針味的霧氣,也穿透了汗水與體溫混合而成的透明屏障。就像一根剛從冰櫃裡撈出來的冰錐,“噗嗤”一聲,精準而無情地刺破了她和馬應雄剛剛搭建起來的同盟幻象。

那個所謂的同盟幻象,本來就如同用剛剛澆過水的溼沙堆成的城堡一般脆弱不堪。城堡的牆腳還沒有夯實,就已經搖搖欲墜。而這突如其來的一震,更是讓這座城堡的牆皮像雪崩一樣嘩嘩地往下掉落,連插在頂上的“友誼萬歲”小旗子都折斷了旗杆,無力地倒在廢墟之中。

章小嫻的手彷彿失去了自主控制一般,如同被提線木偶的線牽引著,緩緩地朝著褲袋伸去。她的指尖剛剛觸碰到手機殼那冰涼的表面,一股寒意便如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讓她不由得渾身一顫,彷彿摸到了一塊從南極空運而來的凍豆腐。

這突如其來的冰冷感覺,使得章小嫻的身體產生了一系列應激反應。她的汗毛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唰”地一下全部豎立起來,根根分明,彷彿在向那股寒意致敬;就連後頸的碎髮,也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直直地豎了起來,彷彿在抗議這突如其來的寒冷。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將掏出手機的一剎那,一個低沉而嚴肅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耳邊響起:“別接。”

馬應雄的聲音低沉得如同被壓在草葉下的蟬鳴一般,彷彿是從生鏽的鐵喉嚨裡艱難地薅出羊毛一樣,每一個字都帶著砂紙磨過木頭時那種粗糙的質感。這聲音聽上去並不像是命令,反而更像是一塊細小的沙子卡在了精密的齒輪之中,雖然沒有暴力的衝擊力,但卻讓人心裡感到一陣發緊。

他的目光緊緊地黏在她的臉上,就像 502 膠水一樣,無論怎樣都無法撕開。那眼神中翻湧著的情緒異常複雜,簡直可以開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了。其中既有未聊完的話題所帶來的沉重感,就像超市購物車裡堆積如山的冰鎮西瓜一樣,壓得購物車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又有被突然打斷的煩躁情緒,就如同剛剛打通關的遊戲突然遭遇停電,甚至連存檔都來不及儲存;或許在這複雜的情緒中,還隱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警惕,宛如一隻守護著骨頭的老狗,警惕地盯著突然出現在巷口的陌生腳步聲,耳朵也不自覺地悄悄往後抿了抿。

那隻原本緊緊扳著她肩膀的手,終於緩緩地鬆開了。隨著精鋼錶帶離開她的鎖骨,一道明顯的紅痕赫然顯現,就如同被老式訂書機狠狠地壓過一般,四四方方的印子顯得格外刺眼,而且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更是讓人無法忽視,彷彿剛剛有一塊滾燙的暖寶寶被貼在了那裡,時刻提醒著她剛剛經歷過的那場“骨骼清奇”的親密接觸。

突然間失去了支撐,章小嫻的身體就像被抽走了支架的戶外帳篷一樣,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她的雙腳似乎也失去了控制,在山風中搖搖欲墜,差一點就要和大地來一個親密的法式熱吻。

而山間的熱氣也像是嗅到了機會一般,立刻如潮水般洶湧地包裹上來。這股熱氣中不僅夾雜著馬應雄身上的汗味,還有路邊野草在烈日下蒸騰的氣息,三者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黏膩的感覺,就像是剛拆封的麥芽糖一樣,將人緊緊地包裹起來,讓人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彷彿每一次喘氣都要衝破一層甜膩的阻力。

褲袋裡的手機持續不斷地震動著,發出“嗡嗡”的聲音,彷彿一隻喝了十罐紅牛的毒蜂,正瘋狂地在她的神經上肆虐。這聲音隔三差五就會狠狠地蟄一下她的神經,每一次都讓她感到一陣刺痛,就像被針灸大師精準地刺中了穴位一樣。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緩慢,每一秒都被拉長到了極致,就像是嚼了十分鐘的口香糖一樣,怎麼也嚼不完。章小嫻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快要繃斷了,就像拉滿的弓箭一樣,箭頭緊緊地抵在嗓子眼,只要再稍微加一點力,這根弦就會徹底斷裂,而且還是那種帶著倒刺的斷裂,讓她的痛苦更加難以忍受。

她抬眼看向馬應雄。汗水順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頜線往下滾,像斷了線的玻璃珠子,滴進淺灰色襯衫領口,洇出的深色水印跟水墨畫裡沒暈開的墨點似的,順著布料紋路爬得歪歪扭扭。腰腹那道舊疤在皺巴巴的布料下若隱若現,像藏著個上了三道鎖的沉默秘密,跟他這人一樣悶得能捂出蘑菇。一千多天啊,他連道疤都能藏得跟國家機密似的,創可貼換了八百張,愣是沒讓外人瞅見半分。那這五百萬的窟窿呢?怕不是得用集裝箱來藏?還有電話那頭那位能掀起十二級風浪的主兒,他打算用保鮮膜裹起來藏進冰箱冷凍層,還是找個帶指紋鎖的密碼箱塞進銀行金庫最底層?

山風裹挾著柏油路蒸騰的暑氣,像團灼熱的霧靄撲面而來。他單薄的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汗溼的布料緊貼著後背,又被風猛地掀開一角,露出腰側那道蜈蚣狀的淺褐色疤痕。那道疤不過兩指寬,在黝黑的面板上卻格外刺目,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絲狠狠烙下的印記,又似一滴未乾的血珠濺落在泛黃的宣紙上,在章小嫻的視網膜上炸開一片猩紅。她呼吸一滯,心跳驟然漏了半拍,彷彿那道疤正化作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她的五臟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