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梅挽著張順的胳膊，兩人就這樣頂著月色，緩步走在宰相府內的小路上。
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顧梅忍不住莞爾一笑。
“咱們洋洋啊，是真的笨，女孩子的心思他是一點都不瞭解。”
張順聞言咧嘴一笑，“這一點他可就比他老子差得遠了。”
但還沒等張順得瑟起來，就感覺到自己胳膊上有塊肉被顧梅不著痕跡的捏住了，嚇得他趕緊轉變話鋒。
“你看我，多忠貞！這輩子就你一個，這兔崽子現在還想勾搭兩個，唉！”
顧梅白了他一眼，腦袋無聲地靠在了張順肩頭。
“我也不奢望什麼，只想洋洋能夠平安長大。對了，今天兒子說他這幾天的事情，我怎麼看你有點愁眉苦臉的樣子，怎麼了嗎？”
“也沒怎麼，就是咱們一家人安穩了這麼久，洋洋突然就認識了這麼一群大人物，總覺得，對洋洋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張順眉心微皺，心裡那種怪異的感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總覺得那些大人物之間的事情，不是自家兒子能夠摻和進去的，畢竟，最近很不太平啊。
“洋洋他媽，你有沒有注意到，咱兒子一直沒有告訴我們，現在外城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說在打仗，跟誰打？為什麼打？如果洋洋他真的認識那麼多大人物，他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可是他沒有告訴我們。”
顧梅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洋洋不跟我們說，一定是怕我們擔心，那，那一定是什麼很危險的事啊！”
看到自己妻子開始慌張，張順停下腳步連忙安慰道：“好了，別慌，讓孩子自己去闖吧，再說了，有徐夫子在，洋洋不會有事的。”
可顧梅還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咱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啊，你讓我怎麼能安心......”
“梅梅！”張順突然厲聲說道：“孩子已經大了，現在外面也不太平，他現在能長點本事，你應該高興才對！洋洋是那種出了門就不擔心父母的孩子嗎？他不是！你現在這副樣子，讓他看到，只會影響洋洋！”
“我們的洋洋啊，已經長大了呢。”張順抬頭看向高懸空中的月亮，眼神中滿是欣慰。
今天再見到洋洋的時候，張順十分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兒子的改變，這是整天宅在小飯館裡，所得不到的成長。
自己的兒子，真的正在很努力的往前走呢，作為父母，怎麼能去拖自己孩子的後腿呢。
洋洋，不用回頭看我們，我們會很好的。
......
一頓晚飯在閒聊中很愉快的吃完了，只是除了張洋一家人之外，竟然只有林霜與林海。
儘管張洋心裡覺得奇怪，但還是很識趣的沒有直接開口詢問。
飯後，林海直接開口說道，想與張洋父母單獨出去走走。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緊接著皆是一臉壞笑的看向了自己兒子，然後欣然答應。
三人出門後，府中的僕人很快便收拾好了餐桌，給二人添置完茶水後也識趣的退下。
不一會兒，房間內便只剩下了張洋與林霜，氣氛逐漸變得微妙了起來。
隨之改變的，還有少女的俏臉，以及，張洋又開始撓頭了。
“那個，咳，上年紀的人都喜歡飯後走一走哈。”
林霜低垂著腦袋，沉悶地嗯了一聲。
“那個，府裡就只有你跟你爺爺嗎，怎麼沒見其他人啊。”
隨著張洋這句話說出口，林霜慢慢抬起了頭，臉上淡淡的緋紅消失不見，清冷的說道。
“都死了。”只見少女慘然一笑，“我父母，大伯，堂兄，都死在了通道中。”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這些，不是故意揭你傷疤的。”
林霜搖了搖頭，“沒事的，都過去很多年了，我都快忘記他們的樣子了。”
說著，林霜看向張洋，眼神中有著些許淒涼，“你說我是不是真像旁人所說的那樣，人冷心冷，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冰塊。”
張洋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佳人，頭一次，在一向堅強的她身上，看到了脆弱。
“不要這樣想，旁人只看到你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堅強，何曾見到過你的痛苦。”
見林霜沉默不語，張洋站起身，來到門口的門檻兒上坐下。
“你家門檻兒，沒我家小飯館的坐著舒服啊。”
林霜有點懵，一時間沒弄明白張洋想說什麼。
“從我記事時開始，我就在家裡做店小二了，父母整天忙生意，根本沒時間照顧我。”
“那你小時候都與誰玩呢？”林霜輕聲問道。
“玩？哪有機會哎，我爸總說，我跟你媽整天在家裡忙的要死，你可不要再出去給我惹事了，所以吶，我從小就沒什麼朋友，偶爾能有點閒空，就只能坐在門檻兒上發呆咯。”
林霜歪了歪頭，“所以，你想說什麼？”
張洋撓了撓頭，“我爸也沒朋友，所以，從來沒人告訴過我該怎麼去交朋友，我嘗試過，沒交到不說，還給父母添了許多麻煩。”
“然後，你就不交朋友了嗎？”
張洋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林霜笑了笑，“真幼稚，沒朋友不就沒朋友，起碼，你還有父母啊，那麼愛你的父母呢。”
張洋嘆了口氣，“是哦，沒朋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會有人碎嘴啊。”
“碎嘴？什麼意思？”
“就是亂說話咯，說什麼我整天用鼻孔看人，破飯館的店小二還趾高氣揚的，有什麼了不起的。”
林霜纖細的秀眉微微一挑，“你？趾高氣揚？用鼻孔看人？”
“嗯，對啊，離譜吧，而且這還只是我聽到的各種版本里面的其中之一罷了。”
張洋坐在門檻兒上，歪著腦袋看向林霜，“所以你現在知道我想說什麼了吧？一個人一張嘴，說什麼的都會有，為什麼要因為這些根本不懂自己的人，去質疑自己呢。”
張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該回去咯，今晚他還想再多刻畫一些魂印呢。
“時候不早啦，我要回去休息了，我說的可能不一定對，你看看需不需要，再決定聽不聽，不聽也沒關係，你只需要知道，反正在我看來，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林霜笑著點了點頭，眼中有著些許淚光。
“我聽，謝謝你張洋。”
“沒事啦，我走咯。”
億萬縷月光從空中垂下，輕輕搭在每一個黑夜中趕路的人身上。
走便是了，何必去管什麼歸途。
歸途，那是走到終點的人才能有功夫去想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