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祖母本不姓曹

面對宋溪的疑惑，盧氏心中也是不明所以。

自她踏入宋家門檻，便恪守婦道，勤勉侍奉婆母，細心照料夫君，更不辭辛勞地操持著這個家。

然而，婆母對她似乎總有不滿，時常吹毛求疵，立下諸多規矩。

初為主母，就遭婆婆諸多刁難，庫房鑰匙、房產地契乃至僕役身契，皆被宋老太太緊攥手中，不肯放權。

盧氏名義上是府中主母，實則形同傀儡，宋老太太幕後掌權，令她內心苦不堪言。

府中下人時常私下竊笑，對她的指令置若罔聞。

後來時間久了，大家敬重她的為人，盧氏才慢慢在府裡得了些人心。

再後來，因為宋仲勉在外吃喝嫖賭，敗壞家產，宋老太太掌家總會為他填補窟窿。

宋老太爺見狀，終是忍無可忍，毅然決定將掌庫房鑰匙與各類契書全權交付於盧氏，讓她正式接掌家事。

提及此事，宋老太太心中難免有被奪權的怨懟，加之盧氏從無刻意逢迎之態，故而不喜她也是正常。

可是那份深埋的恨意，卻著實令人費解。

面對宋溪的追問，宋伯勤與盧氏皆感難以回答，反倒是宋叔實開口言道：“母親對大嫂的怨恨之源，我不知道，但大哥不受母親待見的原因，我卻略知一二。”

此言一出，宋伯勤不禁愕然。

他長久以來，總以為是自已不夠機敏聰慧，才招致母親不喜，而今聽宋叔實直言母親根本不喜歡他，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酸楚。

宋溪聞言，滿心疑惑，遂問：“二叔，這究竟是何緣由？”

自幼，宋溪便不解為何祖母對雙親苛刻。

要知道，她的父母皆是至孝至賢之人。

反觀二叔，行事偏頗，不務正業，祖母反倒疼愛有加。

所以宋溪難以理解祖母為何獨獨不喜父母。

此刻，聞宋叔實知道祖母偏見之由，她更是急欲探知真相。

宋叔實見狀，輕輕嘆息，緩緩道來：“大哥，母親對你的態度，並非全然出於你的才智或努力不足。

在我眼中，你勤勉正直，是家族的驕傲。但母親心中，總有一道難以逾越的坎。

姨娘在世時曾私下與我說，母親生你時，歷經難產之苦。

那時，穩婆與醫者問父親如何選擇，父親竟答……保小。

母親雖痛不欲生，神志模糊，卻清晰地聽到了父親的決定。

幸而，你與母親皆得以保全，但這選擇卻讓她深感父親為了你可以不顧她的生死，心寒至極。

加之難產之痛，她更認定是你克她，因此對你態度冷淡。”

宋伯勤聽後，默然良久，無言以對。

高氏性情直爽，直言不諱道：“若真因此由，婆母心中不忿，理應是對著公公，何以將怒火遷怒於無辜稚子？”

宋溪心中暗自唏噓，祖母其人，自私自利已至極點。

她依附於祖父，那份恨意難以直面他，便轉而傾注在了父親身上，無處宣洩的怨懟，成了對父親的冷漠與嫌棄。

盧氏目睹丈夫的哀傷，溫柔地握住他的手。

宋伯勤內心雖痛楚難當，卻也迅速調整情緒。

他深知此刻妻子比自已更為焦慮與心痛。

身為丈夫，他應該成為她最堅實的依靠。

此刻，高氏再度開口，語帶沉思：“婆母對大嫂的排斥，莫非根源在於她的出身？

她輕視我為商賈之女，但也不願接受大嫂的家世。

因為大嫂的家世觸及了她心底的隱痛？

我隱約聽說，婆母祖上往昔好像也是榮耀加身的世勳貴族。

因遭逢戰亂，家族由此衰敗，僅餘零星幾人苟延殘喘於世。”

宋伯勤聞言，說道：“母親的家世我們也並不是特別清楚。

只是小時候聽父親偶有提過。

不過阿娢應該比我們知道的更清楚。

母親似乎和她說過自已的身世。

我們知道的是，母親出身並不顯赫，不過其曾祖父曾為定西一帶的侯爵，聽聞是定西侯。

然而，至祖父輩時，定西遭逢戰亂，家族男兒盡數捐軀沙場，僅餘女性成員逃難至京城，曾祖母，即我的外曾祖母，攜同女兒與孫女，投奔了她的母家曹家。

曹家耕讀傳家，所以母親自幼在書香環境中浸染，習文練字，未曾間斷。

七歲那年，她的祖母與母親接連去世。

她便孤苦無依地生活在外祖母家，直至後來嫁給父親。”

言及此處，宋伯勤不禁輕嘆，續道：“這經歷，或許影響了母親的性格，總渴望周圍人能全然順從於她的意志。”

宋溪沉思片刻，向父親詢問道：“父親，我記得祖母的母家姓氏為曹，可對？”

宋伯勤點頭確認：“確實，但你祖母在外祖家從曹姓，她本姓張。”

宋溪聞言，神色微怔，輕聲自語：“如此說來，祖母本應以張為姓？”

宋伯勤淡然一笑，寬慰道：“姓氏之別，於我們家族而言，並無什麼影響。”

宋溪雖未直接回應，心中卻憶及一些事。

前世三皇子被封為壽王，他們在府中設宴款待前來道賀的賓客。

其中有一位她印象深刻，大理寺左少卿張明全。

壽王之宴，前來的多為皇親貴族，世家子弟，京城官員也都是二品以上大員才有資格前來，唯獨這個張明全是四品官。

他不僅過來道賀，還受到了壽王的禮遇，這讓宋溪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而張明全聽聞她是盧老將軍的外孫女時，眼神複雜，似有話想對她說，卻終沒說出口。

就因為如此，宋溪對他一直有印象。

後來，他倆再無交集。

宋溪依稀記得他仕途順暢，步步高昇，至於最終位居何職，她無從知曉。

鑑於他與三皇子間深厚的情誼，待三皇子榮登大寶，其前程無疑將是一片光明。

只是這一切對宋溪而言，都成了過往雲煙，因她早於新皇登基前，在壽王府內默默離世。

現在，她突然想起他，是因為父親提到定西侯。

她有些印象三皇子曾提過，張明全祖上曾出過一位定西侯，驍勇善戰，英勇無敵。

而祖母本不姓曹，是姓張。

世間之事，怎會如此巧合？

祖母和這位張明全會不會是同宗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