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此債非彼債

初夏的雲彩輕盈飄逸，遊弋於無垠的蔚藍蒼穹之下。

宋瀾進了宮。

原以為依宋瀾的性情，獲封之後定會於府中盡顯驕矜，作威作福。

然而，自聖旨下達至其入宮前夕，宋瀾卻一反常態，非但未在姐妹面前耀武揚威，反倒是深宅簡居，難得一見。

即便是向祖母晨昏定省，也刻意避開眾人，選擇錯峰而行。

宋瀾此番蛻變，讓宋溪重生後第一次有了危機感。

往昔那個鋒芒畢露、張揚不羈的宋瀾，雖然囂張跋扈，卻能讓人防範；

而今，變成深藏不露、心機重重的樣子，反倒如深潭之水，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宋溪暗自揣度，宋瀾的蛻變背後，定有高人指點，但此人絕不是宋老太太。

倘若那高人是宮中給老太太傳遞訊息之人，那宋淇嫁給三皇子後，生活怕是不會平靜。

只是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木已成舟，再難更改，只能順應時勢，靈活應對。

隨著宋洛、宋瀾婚事塵埃落定，二房終於沉寂了些時日，不再興風作浪。

而宋瀾參選前的那些賬目，賬房陸先生回府後仔細核對，果然發現孫氏暗中漁利。

盧氏隨即將此幾筆賬目拿了出來，上報至公婆。

宋老太太雖有意遮掩，但在宋老太公的威嚴之下，不敢過於袒護。

於是，這筆爛賬便落在了孫氏肩頭，需她自行籌措填補。

然二房早已被宋仲勉敗落得千瘡百孔，連宋洛的聘禮亦被他拿去抵債。

數月來，家族公產之分配，二房更是一文未出。

隨著債主接踵而至，宋老太公氣得病倒榻前。

二老本欲置之不理，怎奈債主日日騷擾，加之孫氏竟然有了身孕，終是讓老太太心軟了。

她取出私蓄為二房清償了所有債務。

為了讓杜仲勉戒賭，老太太更是痛下決心，命陳管家將其關了起來，嚴加看管。

並放出狠話，若敢擅自逃脫，直接打斷雙腿，趕出宋家。

這番決絕之舉，終是讓宋仲勉收斂了許多，在府中安穩。

這一日傍晚，太陽落山後，高氏與盧氏帶女兒們於花園水榭中避暑。

宋溪與四位姐妹，喝著涼涼的荔枝膏水，悠然坐於水榭邊嬉戲。

水榭之內，高氏與盧氏吃著冰鎮蓮子湯，笑語盈盈。

話題不經意間轉至了二嫂的喜訊之上。

“真沒想到，二嫂這把年紀還能懷上，不知道算不算是老蚌生珠。”

高氏打趣道，眼中閃爍著玩味的光。

盧氏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論及年齡，巧言也不過三十餘歲，尚屬壯年。我還聽說有婦人五十歲產子呢。”

“是啊，二嫂還真是不簡單。

她屋裡的三位姨娘年輕貌美，卻皆無所出。

唯有她，卻能接二連三地生育，真是福氣不淺。”

高氏笑得更為歡暢了。

盧氏淺笑一聲，接道：“這孩子來的倒真是時候，解了二郎夫婦的燃眉之急。

若非如此，二郎和巧言怕真要被那些債主撕了。”

高氏點頭附和：“確是如此，婆母特意請了老郎中診脈，確認是位小公子，她才捨得動用私蓄，助二房渡過難關。

聽說二郎的債欠下不少，最後還是婆母忍痛變賣了她名下的一處鋪子和一塊地，才算還清。”

盧氏感慨萬分：“婆母一生要強，唯獨對二郎，總是多了幾分無奈與寵溺。”

而在一旁，宋溪正與妹妹們嬉戲於水邊，餵魚撈荷。

看似心無旁騖，實則耳中隱約捕捉到了高氏與盧氏的對話。

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漣漪，暗自嘆息。

那孫氏腹中的確是個男孩，出生後取名梓樺，自幼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所以長大後也不是省油的燈。

前世宋溪死時，這個弟弟已經十二歲了，攪得宋家是雞犬不寧。

而那時，宋家二老已經去世，倒是看不到那糟心的一幕幕。

就在幾人納暑乘涼，談笑風生時，唐媽媽神色匆匆步入水榭，低聲在盧氏耳畔細語幾句。盧氏聞言，秀眉微蹙，側首輕聲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人此刻正跪於門外呢。”唐媽媽一臉無奈。

盧氏又問：“老太爺與老太太可曾得知？”

“老太爺病體欠安，不敢驚擾。老太太則遣張媽媽傳話，稱自身已力不從心，由夫人您看著辦便是。”

盧氏冷笑回應：“讓我看著辦？那是她的兒子，又不是我兒子！”

一旁的高氏見狀，關切詢問：“大嫂，究竟何事煩憂？”

盧氏輕嘆：“本以為二房能消停幾日，豈料又生波瀾。

我們那位二郎呀，實在是太不省心了。”

高氏猜測：“莫非又是欠債之事？又有債主追上門了？”

盧氏搖頭，語氣中滿是憂慮：“要說是債也確實是債。

但此債非賭債，而是情債。”

高氏聞言，一時語塞。

盧氏起身，再次詢問唐媽媽：“二夫人可知曉此事？”

唐媽媽答道：“老太太顧慮二夫人有孕在身，恐其受驚動了胎氣，故特囑夫人您全權處置。”

盧氏輕哼一聲，心中不滿：“她們倒好，一個個都想抽身事外，將這棘手的事落我肩上，想讓我去做這個惡人！”

在水榭外的宋溪察覺母親神色有異，連忙從池邊站起，走到盧氏身邊問道：“阿孃，可是出了什麼事？”

盧氏溫言安撫：“你們安心玩耍，我速去速回。”

宋溪自然是不放心，追問：“阿孃提到了情債，莫非二叔又闖禍了？”

盧氏連忙說道：“這等汙濁之事，你未出閣的姑娘家不必多問，我自會處理。”

此時高氏站起身，堅定表示：“大嫂無需獨自煩惱，有何難處，但說無妨，我必與你共擔。”

盧氏望了宋溪一眼，稍作猶豫後道：“二郎在外私養外室，近來因被婆母禁足，斷了那外室的生計，她竟找上門來，此刻正跪在我們府外呢。”

高氏聽後，面露厭惡：“這二郎，真是無所不為。

隨即又問道：“那大嫂是要將那女子打發了嗎？”

盧氏苦笑道：“怕是不那麼好打發，她身邊還帶著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