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燈燭昏昏,人影斜斜。

葉蓁把頭壓得更低了,索性背過身去,捂住耳朵。

簡直沒眼看,也不知這陳在洲今日犯了什麼病。

說話傻傻乎乎的,哪裡還看得見曾經的放蕩不羈。

陳在洲側身望著葉蓁的背影,嘴角笑意更深,他不用看也知道,葉蓁此時的臉會有多紅。

大概比寒冬的梅花更紅,更豔麗。

這樣的她,會有多美麗。

葉蓁身上漸漸多了些正常鬼的情態,會笑,會生氣,會害羞,會打他。

比初見時多了很多靈動氣息,而非那掛清掛空的冷月。

他能為葉蓁帶來好的變化的吧,書中有言,愛能促使雙方共同進步。

而非雙雙走向墮落,現在,算是吧。

他在努力完成她的心願,她也漸漸在心中留了他的位置。

男子說話一直都是輕輕柔柔的,不似兩鬼,音量不自控制。

角落的少女,嚶嚀一聲:“哥哥,你又在自說自話了。”

揉著眼睛就要坐起。

男子忙去替她蓋好被子:“都是哥哥的錯,哥哥吵醒月月了,哥哥認罰,明日帶月月去吃好吃的。”

聲音是滿是極致的寵溺,帶著誘哄。

名喚月月的少女,頗為傲嬌地翹了翹小嘴:“哼,那還差不多。”

“我要吃甜梅乾。”

男子無奈搖搖頭,輕刮她泛粉的瓊鼻:“好好好,哥哥都給你買,吃這麼多甜的,也不怕爛牙。”

月月展露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道:“哥哥,我今年都及笄了,才不需要換牙齒呢!”

“你看,我的牙長得多好!”

男子理了理她微微散亂的髮絲,溫柔道:“好,哥哥都依你,月月的牙齒長得最好了。”

葉蓁敏銳捕捉到男子眼中一絲不耐,隱藏得極深。

她見少女身上單薄,擔心她凍著,解下身上的大氅遞去:“給她蓋上吧,冬夜寒涼,以免凍出毛病。”

男子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婉拒了。

待哄好妹妹後,拉過二鬼到院中繼續交談。

“這位夫人,難道你忘了,陽間與鬼界物品,並不直接互通。”男子低低笑著,音量依舊不高。

葉蓁披上大氅,莞爾一笑:“你瞧我,關心則亂,都忘了這了。”

“你妹妹叫月月?”葉蓁挑開新的話題。

男子深邃的眸子望向屋內燈光:“是啊,她並非我的親妹妹,原本並無姓名,見她與我投緣,便同我姓,姓江,單名一個月字。”

“江月,當真是個好名字,倒真人如其名,滄江煙月明皎皎。”葉蓁的目光越過院門,朝烏江方向望去。

“我的名字叫江炎,想著既是兄妹,不若起個登對的名,便想到這個。”名為江炎的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臉。

“我從小父母雙亡,孤身一人四處遊蕩,她與我同病相憐,又不怕風餐露宿,願意跟著我。”說著,江炎臉上泛起一絲甜蜜的笑。

院裡風微涼,男子攏了攏衣襟。

葉蓁順著他的動作看去,白色袍服,腰間以下盡被汙漬沾染,四下散落著,領子繡有繁複圖案,做工考究。

汙漬倒像是刻意加上去,蓄意掩蓋衣服的華貴。

葉蓁收回目光,和陳在洲對視一眼,卻見他眼中同樣是詫異。

陳在洲拉過江炎,覷一眼葉蓁,悄悄附在他耳邊說:“此地荒僻,仁兄可否告知該到何處買蜂蜜,我也想一同前往,悄悄買些甜食回來哄娘子。”

“此事務必要保密,不要告訴我娘子,我想給她個驚喜!”

江炎略略點頭應下:“行,包在我身上,屆時江兄看上什麼,我買下燒給你們。”

葉蓁揚起拳頭,不耐道:“陳在洲,你在那邊嘀嘀咕咕什麼呢你!”

陳在洲立馬識相地跑回葉蓁身邊,低著頭,像個犯錯怕捱打的小孩。

“娘子……我們沒說什麼……”

葉蓁揉了揉眉心,輕嘆道:“沒說什麼,你還在那邊咬耳朵?莫非你還有斷袖之癖?喜歡男子?”

葉蓁說罷,背過身掩面哭泣:“嗚嗚,好你個陳在洲,居然哄騙我同你結婚,是覺著我好騙,便於你日後同男子廝混是吧。”

陳在洲急得滿頭大汗,攬過葉蓁入懷,輕聲解釋:“娘子,我怎會騙你呢,我發誓只愛女子!”

葉蓁咬著字句不放:“那你這是想和他密謀去找別的女子,是不是!”

陳在洲動作一頓,聲染喜色:“娘子,這是,吃醋了?”

不待葉蓁作答,就自顧自道:“娘子放心,我一生只會有一個娘子,那就是你。”

拉開葉蓁一段距離,望著她清澈微亮的眼眸,認真道。

葉蓁臉色更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側臉埋在他胸膛,嬌聲嗔罵:“討厭!就你會說些甜言蜜語哄我!當初就是這麼被你哄騙到手,稀裡糊塗成了婚!”

陳在洲緊緊抱著懷中葉蓁,滿是疼惜:“娘子,我不會負你的。”

江炎見兩鬼膩歪夠了,這才適時出聲解釋:“嫂夫人,是這樣的。”

“方才陳兄是同我討論,明日該如何去鎮上買些物什,哄嫂夫人開心。”

從“這位夫人”到“嫂夫人”,稱呼轉變過快,藉著夜色遮掩,葉蓁詫異一瞬。

很快斂起情緒,葉蓁驚喜抬眼求證:“真的?”

陳在洲看了一眼江炎,眼中有些不滿。

這才回過頭迎上葉蓁略帶欣喜的目光,點了點頭。

江炎打了一下自已的嘴,忙開口解釋:“真是抱歉啊,陳兄,我這嘴一下子把不住,一不小心全說漏了。”

望向身形瘦弱的葉蓁,話鋒突然一轉:“不如,嫂夫人明日也一同前往,置辦物什。”

“雖說你們是鬼,但也需要些厚實物什禦寒。”

“嫂夫人終究是弱女子,還是須得照顧好自已,莫要讓陳兄擔憂才是。”

葉蓁心中冷笑,面上卻是笑著應下:“江兄說得對,我身為女子,自是不能再增加夫君的負擔。”

說罷還面帶嬌羞,低垂著頭。

江炎頗為滿意她的反應,面上笑的更開懷。

陳在洲背過手,悄悄攥緊了拳頭,誰說葉蓁只會依附男子。

要是讓他發現那姓江的真敢動什麼歪心思,他陳在洲肯定第一個先上去揍姓江的。

再把他的頭擰下來,給葉蓁當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