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莊允鶴拿回糖果子後,就看見沈棠寧坐在那,眼睛看向外面,也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想事情。

他喚道:“師妹,快來嚐嚐糖果子,你小時候最喜歡了。”

沈棠寧接過他遞過來的油紙袋,用竹籤紮了一個放入口中,確實很甜,但是她總覺得好像沒有昨天裴清煬做的棗泥糕好吃。

她嚐了兩個就放下竹籤了。

莊允鶴見怪不怪,沈棠寧從小就是這樣,再喜歡的東西也只是嘗一嘗。

他含笑輕輕搖了搖頭,並未說什麼。

在兩人用飯時,沈棠寧卻有點心不在焉。她拿著筷子,無意識的戳碗裡的米飯。

莊允鶴微微皺了眉:“師妹?”

他放下了筷子:“你今天是怎麼了?”

沈棠寧抿了抿唇,放下了筷子:“師兄,我突然想起還有要事,沒辦法陪你用飯了,下次補償你。”

莊允鶴默了默,轉而說道:“你若是有要事,哪裡還需要遷就我陪我用飯。”他安慰的一笑“沒事,去吧。”

沈棠寧道:“那就多謝師兄了。”說罷就走了出去。

剛走出春熙樓就召出長劍御劍而行飛遠了。

莊允鶴站在窗邊,指尖輕叩著窗沿,再不看桌上的飯菜一眼。

沈棠寧回到宗門,卻直奔三閣煉器閣。

她下山時已經是正午,如今回來了也差不多是未時了。

進入煉器閣時恰巧碰上三閣長老尹舟,沈棠寧行禮,尹舟笑道:“這麼晚了還來開爐啊。”

沈棠寧答道:“是,臨時想煉件法器。”

尹舟長老也沒打擾她,說了兩句就去忙了。

沈棠寧找了個閒置的煉器爐,坐下來在魂海中翻找著。

最後,她拿出了一個略有些古樸但仍有餘威的一柄長劍。

這柄劍的劍柄上鑲嵌著兩條盤龍蜿蜒而上。

劍身看起來耀武揚威卻又古意逼人。

這是幾年前,沈棠寧進入一個秘境得來的一把長劍,雖無劍靈,但也依稀能看出這柄劍曾經的威力。

沈棠寧看著這柄劍,又從魂海中拿出好幾樣東西。

她盤膝坐在煉器爐旁,抬手壓腕,煉器爐裡升騰起凰火,煉器爐爐身的花紋在凰火燃起的一瞬間迸射出耀眼的光芒,不過幾瞬,周圍的溫度都好像高了一點。

沈棠寧以氣御物,將那柄長劍投入煉器爐,煉器爐中的高溫使長劍發燙變紅,熔成鐵水,沈棠寧緊閉雙目感受著長劍內部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

在靈力的作用下,長劍不斷地變換形狀,她將從魂海拿出來的靈木投進去。

那一瞬間就如油鍋入水,炸起無數火花,沈棠寧反手落印,精密的控制著長劍,再次投入一小塊晶瑩剔透的螢石,煉器爐裡一片華光。

隨著時間的流逝,煉器爐裡的火光愈燃愈旺,長劍在爐內不斷旋轉,在靈力的修正下調整細微之處。

幾近日落,沈棠寧才放入最後一樣精金秘銀,爐內一片華光異彩,爐內的長劍籠罩上一層如水寒光。

不知過了多久,沈棠寧劃破了指尖,一滴鮮紅的血飄飄悠悠的滴在了那爐中的長劍上。

那劍柄上的兩條盤龍被點上了一雙似乎可洞察人心的眼睛,似乎馬上就要騰空而起,凌雲龍吟了。

做完這最後一步,沈棠寧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她熄了凰火,那柄劍從爐內飛出。

這次,這柄劍看起來可真是脫胎換骨。

劍身玄鐵而鑄及薄,透著淡淡的寒光,劍柄為兩條銀色龍雕,龍眼微微透著紅色,劍刃鋒利無比當時真正的刃如秋霜。

沈棠寧收好了劍,走向外面,卻見已經是深夜了,也許已經是亥時了。等她走回沐岫院,倒有些猶豫了,看了看裴清煬那屋,已經熄燈了。

那這劍...

她正猶豫著,身後有人突然喚道:“師尊?”

沈棠寧回頭,看見裴清煬出現在她身後,似乎是剛剛回來。

裴清煬走近了道:“師尊...剛回來?”

沈棠寧點點頭。

兩人一時無言,裴清煬微低著頭,抿了抿唇:“時候不早了,師尊好好休息。弟子...不打擾您了。”說罷一拱手就要轉身回房,看起來頗有落寞的樣子。

沈棠寧道:“等等。”

裴清煬回頭,眼前似乎閃過了點細碎的光,是那樣希冀的看著她。

沈棠寧走近了兩步,有點驚訝地發現裴清煬竟然比她還要高,兩人在只隔一人的距離下沈棠寧需要抬頭才能和他對視,這個發現讓她有點懊惱。

做人師尊的比徒弟還要矮將近大半個頭...

不過這想法只是一瞬,她迴歸了正題。

她說:“今日...是你的生辰,為師送你個生辰禮物。”說著,從身後把那柄劍拿出來“這是龍吟凌霜劍,幾年前我在秘境中偶然獲得,經歷風霜之後,鏽蝕了不少,我重鑄了一下,威力更勝從前。”

沈棠寧頓了頓,抬著頭很是認真地看他:“裴清煬,生辰快樂。”

那一瞬間,月光灑下,給沈棠寧鍍上一層淺淡的光,雪滿華庭。

早春風依舊有點寒人,但在這一刻,裴清煬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在不斷升溫,內心中一處暖流在她幾句話間流向四肢百骸。

他有點怔然和不敢相信,他看看沈棠寧手中的劍,又看了看沈棠寧:“這...這是給我的嗎?”

沈棠寧託著那柄劍:“這是我送你的第一個生辰禮物,我覺得它很適合你。”

裴清煬雙手接劍,劍身冰涼,劍柄上盤桓的兩條龍耀武揚威,在月光下反射著微弱而又漂亮的光。

裴清煬好像被這驚喜給砸懵了,拿著劍的手都在興奮的微微顫抖“多謝師尊,多謝師尊”他語無倫次的說了兩句,然後撩袍跪下:“大道無情,我來隨師尊護蒼生。”

沈棠寧彎腰抬手扶他:“望你不忘本心,護佑蒼生。”

月色下,兩人月下的剪影看起來極盡纏綿。

裴清煬回到房間,將手中的劍放在桌上,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動和興奮。

他撫上冰涼的劍身,指尖微微顫抖。

師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還有一句話,他甚至不敢說出口。

棠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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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莊允鶴來看沈棠寧的時候,沈棠寧正站在院中指導裴清煬的劍法。

莊允鶴看見,裴清煬手裡拿的那柄劍,是幾年前,他和師妹去無憂秘境的時候意外獲得的一把寶劍。

師妹竟將這柄劍送給了裴清煬。

莊允鶴走近了,卻沒出聲。

那裴清煬舞劍確實身姿如虹,的確根骨很好。

沈棠寧背對著莊允鶴,看著裴清煬練劍:“這行庭劍法最精妙的就是第三式,為何這一步你總是靈力滯阻,難以發揮全部的威力,這一步所經過的脈點分別是倫石,源安,龍朝,順柏,西興,照安。和鐘山風雨劍法有異曲同工之妙。鐘山風雨劍法都是遊刃有餘,這個怎麼就如此困難呢。”

她頓了頓:“今天先到這,你再體會體會吧。”

沈棠寧一轉頭,就看見了莊允鶴站在她身後,她伸手示意莊允鶴同她坐在小亭裡,給莊允鶴倒上一杯茶後問道:“師兄怎麼來了?”

莊允鶴從袖中拿出一張紙箋,面色凝重的可怕:“妖族有異動了。”

沈棠寧猛地抬頭。

大殿上,諸位長老都在這裡談論著什麼,見到沈棠寧和莊允鶴來了,紫嵐道:“你們來了,快來。”

沈棠寧問道:“究竟發生何事了?”

“妖族甄玉氏在南方起兵了,欒城淪陷了。今早送來的急報。”

甄玉氏是妖族大族,在妖族中很有聲望,兵力也強,在南方突然起兵,究竟意欲何為?

宗主班良走上前:“你們先退下吧,沈棠寧和莊允鶴隨我來。”

諸位長老紛紛走了下去,宗主班良催動靈力關上了高大的殿門。

宗主班良轉過身:“我要給你們看個東西,每一代的血脈者在碎虛境之後都要看的。”

在如此高而恢弘的大殿中,只要發出一點聲音都會產生回聲,此刻班良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上回響。

在臺階之上擺放著宗主之位的座椅,座椅上是一顆晶瑩剔透的螢石,微微閃爍著光芒,班良從指尖流出一小絲靈力沒入螢石,隨著一陣震動,那宗主的椅子被光芒覆蓋,緩緩移動開,椅子下出現了一個密道。

沈棠寧和莊允鶴均訝然。

班良輕輕道:“跟我來。”

沈棠寧和莊允鶴走進密道,才發現密道的臺階都很寬,壁上掛著散發溫潤光芒的夜明燈。

踏下長長的臺階,下面豁然開朗。

四周是幾十座一人高的石像。

沈棠寧仔細端詳了幾眼:“這些...都是血脈前輩。”

班良點點頭:“沒錯,這些都是歷代的天鳳血脈和真龍血脈。”

“從前,只讓你們研讀了前輩的手記,今天也許是時候讓你們看他們的靈魂意識了。”

沈棠寧和莊允鶴遵著班良的意思盤膝坐下,兩人相對而坐。

沈棠寧和莊允鶴緩緩閉了眼。

班良抬起手,掌心金光浮現,幾十座石像表面上都浮起了一層淡淡的光芒。

從石像中浮出一層靈魂意識虛影,那是一個個完整的靈魂魂魄意識,那天鳳血脈的前輩紛紛化作一絲靈力,進入了沈棠寧的眉心。

那是一片如夢境般的虛無,沈棠寧行走在一片星空一般璀璨的空間中。

面前向她走來一個又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說是熟悉,是因為沈棠寧很小的時候就能時常看到他們的畫像,陌生是因為她從沒這樣看到過如此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前輩。

沈棠寧微微低頭,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見過各位前輩。”

一位眉目柔和的像是溫柔的女性前輩伸出手扶起了她:“我們的小鳳凰如今都這麼大了。”

身後的幾人紛紛笑了。

沈棠寧認出,面前這位是初代天鳳血脈名叫杭婉,是這裡所有人的長輩。

杭婉眉眼彎彎:“十七歲,就是碎虛境,後繼有人啊。”她感嘆了一句“小棠,你可知世間為何會有天賦血脈者的出現嗎?”

沈棠寧當然記得三千道藏所記載的文字:“相傳天宮真鳳與上古妖獸對決時神魂破碎,佛祖不捨真鳳就此隕滅,便用座下蓮花滋養真鳳神魂,雖不能立刻使真鳳重回天庭,但將天鳳神魂寄於鳳翎散落世間,每隔百年便有一位天鳳傳人出現,在人間護佑平民蒼生,終有一日也許能得機緣封神登天。”

杭婉笑了:“是,但並不完整。”

看著沈棠寧略有茫然的表情,杭婉像一位體貼的女性長輩一樣撫了撫沈棠寧的頭髮:“確是神魂附鳳翎降世,但是並不是固定每百年出現一位血脈傳承人。”

“每隔一段時間,世間的修道者便如野花盛開一般蓬勃而生,同時也會有天賦血脈的傳承者降世,而這一切,往往預示著世間也許出現的浩劫...”

杭婉的眼神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她慢慢地說:“我們作為被血脈選中的人,自然有著比常人更重的擔子。小鳳凰,我們大家都是你的後盾。”

這話真的很溫暖,沈棠寧心裡很是溫暖。

這些前輩們都在用溫和而又鼓勵的眼神看著她。

杭婉說:“佛祖當年還放了七件神器入世,分別是玄風鏡,蕪絲鈴,流光杵,無慾盒,聖火環,滅妖弩,拂柳杖。這七樣神器被七大宗門所保管,它們支撐著人間與鬼界的通道,如今妖界異動,一定不能讓這七樣寶物合體,一旦妖界得到了所有的神器,天地會迎來一場浩劫,到那時世間與煉獄無異。”

沈棠寧正中點頭:“晚輩定會追求大道,護佑蒼生。”

杭婉微微一笑,輕輕擺了擺手,眼前一切都好像煙塵一般逐漸散去,沈棠寧睜開眼,自己仍坐在石像的包圍圈中間,與此同時,莊允鶴也睜開了眼睛,很明顯,兩人都得到了前輩的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