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貞在想一些無厘頭的念頭，黎星若卻只想把裴靈溪打一頓。
想打她不是因為誤會了她，而是黎星若覺得憑自己對裴靈溪的瞭解，她很可能壓根沒有想那麼多，就是單純想到了這些，就說出來了。
她沒有想要幫程欽開脫，更沒有暗示程欽可以在感情方面不專心，她就是想到了程欽同時上學、創業、寫小說，還都做好了，所以就這麼說了。
然而不管裴靈溪怎麼想的，她那麼說了，就是幫了程欽，幫他化解了尷尬，還可能暗示程欽可以在感情上不專心……
等等！
黎星若忽然覺得腦海中有靈光閃過，她一直都在疑惑一件事情，疑惑程欽似乎在有意識引導自己裴靈溪、鬱貞的關係，讓自己跟她們更加親近。
這不符合常理！
現在被鬱貞“提醒”，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如果程欽從一開始想的就是不專心，想要“能者多勞”，想要“兼得”呢？
他的所有行為是不是就變得合理了？
那……
黎星若發現自己的第一反應不是震驚、憤怒或者失望，而是下意識地看向了唐詩雨。
最近這段時間，唐詩雨好像也開始經常參與到自己等人的活動裡面來了，而且也是程欽主導的結果。
難道說……
唐老師？
她也是其中之一嗎？
黎星若一下子想到了過去這段時間的許多事情，卻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如果真是這樣，所有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這才是程欽的真正想法嗎？
所以他才非要在高中去創業，也許他的野心從一開始就不在事業方面，或者說不只是在事業方面……
想到這裡，又一個身影和名字順其自然的進入她的腦海中：
江沅兮！
程欽選擇和江沅兮合作，是偶然嗎？
等到大學之後，程欽會不會有意識的讓自己、鬱貞、唐詩雨，多跟江沅兮接觸？
從這個角度回想，程欽過去做的許多事情，甚至是當初救陳慧的時候，他在學校操場上講話，故意點名，現在看起來似乎也另有用意……
喧鬧的包廂裡面，黎星若卻有一種與世界隔絕的感覺，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想世界裡面。
她覺得自己應該很震驚，很憤怒，可是此刻卻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並沒有那樣的感覺。
好像，只是一種類似於第二個靴子落地的感覺，不僅不震驚、慌張、憤怒，反而覺得心裡面踏實了下來。
‘或許，自己潛意識裡早就有察覺了吧？’
她暗暗地想，隨後陷入茫然的狀態之中：
一直好奇，一直想要追索的問題有了答案，但是她卻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罵他一頓？
提醒裴靈溪和鬱貞，然後大家一起與他切割，斷絕往來？
先不說她們肯不肯，自己捨得嗎？
最後這個疑問在腦海中一閃，黎星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有一種非常離譜的感覺。
他都已經這樣想了，都這樣做了，自己居然還捨不得嗎？
而且，他都已經這樣做了，為什麼自己並不覺得憤怒呢？
難道就因為自己和小溪、鬱貞、唐老師、江學姐都很漂亮，就覺得他這麼想是情有可原的嗎？
你是女孩子哎！
你是遭到不公平待遇的那個人哎！
這都是什麼年代了，建國都已經六十年了，自己可是接受現代教育長大的，面對這樣的情況，怎麼能夠沒有反應呢？
“星若姐姐，你吃不？”
黎星若以為自己非常冷靜，但忽然間聽到裴靈溪喊自己，才發現自己對於出神時候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她定了定神，迅速調整好了表情，將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看到裴靈溪遞過來一塊肉脯，於是接過來放進口中，輕輕咀嚼著。
她轉頭看向程欽，見程欽正在與陳洪他們一塊玩骰子，笑容燦爛而肆意，但在少年朝氣的同時，又會給人一種沉穩內斂的感覺。
這種感覺非常少年，因為那不像是其他男生那樣故意去偽裝大人的樣子，是一種發自骨子裡的感覺，甚至有的時候黎星若都懷疑程欽不是假裝沉穩、老成，而是反過來。
他是原本成熟、穩重的靈魂，在假裝少年的熱血和衝動。
這種感覺非常矛盾，她早在高二上學期的初接觸時就有所察覺，讓她一度懷疑過自己的判斷，因為這非常不符合常理。
後來接觸多了，瞭解加深，她確信自己的感覺應該是沒有錯的。
由此去逆推，程欽以前的“混賬”表現也都有了合理解釋，那就是程欽剛開始假裝，沒有什麼經驗，導致裝的過火了。
後來因為自己的緣故——不一定是自己的刺激，也許只是一個契機，他覺得不用再偽裝了，於是顯露了他原本的樣子。
是的，她懷疑程欽以前的不懂事就是偽裝！
否則一個人怎麼可能短時間發生那麼大的改變呢？
但如果這樣，程欽為什麼要偽裝呢？
這更不合理！
這是她曾經壓在心底對程欽最好奇、最疑惑的兩件事情之一，如今其中之一有了解釋，這個疑惑卻依舊存在。
不過，黎星若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在思索這事了，原本古井無波的心態被第一個疑問的答案徹底打亂了，沒有辦法冷靜思考。
“還唱歌不？”
程欽在陳洪他們那邊玩了會兒，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很快注意到了黎星若的沉默。
他沒有能夠在黎星若的神情裡發現異常，但卻感覺黎星若不是很活潑，倒也不奇怪，因為她經常是這樣的，因此主動過來撩撥她。
“不了。”
黎星若正在嗑瓜子，藉此遮掩自己的心事，聞言抬頭看他一眼，與他目光對視。
“怎麼了？”
程欽終於隱約察覺到有異常，但也沒有在意，笑呵呵地問，“都考完了，不開心啊？”
“沒有啊。”
黎星若搖搖頭，笑道：“就是因為考完了，興奮之後，忽然有點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要幹嘛。”
“很簡單啊。”
程欽笑道，“你先輕輕鬆鬆的過完這個暑假，什麼都不要想，好好放鬆一下，等開學之後，你會很忙的……相信我，會有很多事情。”
黎星若順勢問：“你還有別的專案要創業啊？”
“對啊。”
婁雪娜和鄒靈敏和在合唱，裴靈溪正在跟鬱貞一起聽唐詩雨講解圍棋怎麼玩，沒有人在意兩人的對話，程欽因此也沒遮掩。
他點點頭道，“這次創業從學校開始，挺繁瑣的，初期可能會比較累，你做好心理準備。”
黎星若思索了一下，問：“跟餐飲有關？”
“？？”
程欽上身後仰，有點驚訝地打量她一眼，“可以啊小黎同學，知道你聰明，但沒想到這麼聰明……我先賣個關子，到時候再跟你說，好好玩吧。”
“嗯。”
黎星若輕輕點頭。
程欽又問：“過段時間去京城看看不？你不是也要買房嘛。”
“還不知道，回頭再看嘛。”
黎星若微笑著搖搖頭，“這個暑假不做計劃，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
說這句話的同時，她終於有了自己的第一步應對：離開！
至少在開學之前，先離開一段時間！
並不是要去哪裡，而是儘量跟程欽保持距離，不往他身邊湊。
或許，這樣自己可以更加冷靜、清晰的去看待這件事情。
而且截止到目前這都是自己的猜測，並沒有明確的答案，如果為此就做出太激烈的決定，可能會誤判。
那樣對程欽、對自己，都不公平。
離開一個暑假，應該是比較合適的決定……吧？
難得的，在做出決定之後，她並沒有很肯定、很輕鬆的感覺，甚至有點懷疑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
以及，能不能落實貫徹下去？
“走吧。”
裴靈溪和陳瀟明天還要上課，程欽他們沒有玩太晚，快十點的時候就結束了，各自拼車，打車回家。
“回到家報個平安啊，別忘了。”
對於今晚的高考生而言，不到十點就結束活動無疑非常早，因此陳洪他們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選擇去網咖包夜，要去好好打遊戲玩一下。
程欽把裴靈溪送回家，也被喊了過去，他想了一下，也沒拒絕，畢竟難得玩一次，與爸媽說了一聲，就騎著腳踏車出門了。
他做好了今晚放鬆玩的準備，不過到地方之後，因為人不多，幾個人座位都被分開了，想要碼字還是有機會的。
程欽前面先玩了一陣，下半夜有點犯困，於是吃了桶泡麵之後，精神了一些，寫了會《完美世界》，然後掛著遊戲，一邊寫一邊玩。
“我走了啊。”
包夜是到早上七點，程欽看著時間，等到六點多，估摸著裴靈溪該起床了，於是向陳洪他們道別，自己先出了網咖。
夏日早晨天光已經大亮，建築沒有遮擋的間隙裡，東方天際隱約有像是蛋黃一樣的光暈在浮動，新鮮的空氣裡略微有些寒意，讓人精神為之一清。
‘高三結束了……’
程欽心中翻湧著這個念頭，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想著想著，蹬著腳踏車在大街上“啊”的喊了一嗓子。
少年像是發神經似的“啊——”的叫聲穿過街道，陪伴著他一直到小區附近，程欽終於不喊了。
因為快把嗓子喊啞了，沒力氣了，老老實實的蹬著來到樓下，等裴靈溪下樓。
‘雖然她還沒畢業，但自己已經畢業了，應該不算是早戀了吧？’
程欽暗暗嘀咕，琢磨著等下能不能再發個瘋，抱著裴靈溪啃一口，畢竟如果等她也畢業了，想早戀都沒機會了。
早戀要趁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