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翠綠的枝葉,蔓延在四維世界的大地上,活潑的春草漸漸開始邁向萋萋的佳境,河流在森林深處緩緩變得深邃,金色的陽光流瀉在高空裡,這注定是一個充沛豐盈的春季。
紅綾花開滿了山坡,一朵朵,燃燒的一團團火焰。
虛假和欺詐是四維世界很鮮明的特徵,曾經的我是那麼憎恨虛假,看了姐姐殤生前愛看的卷,我醒悟了許多,有些時候,謊言是面對別人的一種禮儀,這是厚道的一種表現,適當的虛偽可保全對方的尊嚴,這或許是我在四維世界裡學到的最深刻的東西。
比謊言更可怕的是貪婪,這一點,姐姐殤也曾在某個下午的春雨裡,輕輕唱過的歌謠。
我知道,貪婪成就了多少成功的巫師和幻焰師,貪婪也讓許多國成為他國的階下囚,扎卝國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如果他們沒有設計多年的陰謀付諸實踐來攻打幻焰國,我的父王和母后,還有我的兄長們不會死,而他們也不會成為幻焰國的奴役。
這像是命運,更像是因果。
綿綿的春雨,飛蕩在我宮殿的上空,雨之花上,開出了零星的嫣紅,那是幻焰國剛開始練習巫力的少年閃現出的那一點巫力,這是個生生不息的國家,至少在我的統治下,應該如此,少年的向上就是我的國的未來。
紫琉璃劃過天空,那是紫焰之術,很久以前,我還當做是夜空偶爾的流星。
沒想到會成為這條宇宙裂痕裡四維世界致命的缺口。
扎卝國的二十四位王子,我想在我沒有找到他們之前也一定在計劃著他們的偉大前程!————黃昏的時候,我對琰說,去扎卝國的舊城看看,那裡是紫琉璃落去的方向。
春風吹著我們的袍子,我們用最快的速度翻越了一座高山,琰露出虛弱的樣子,魁梧的身材,少了以往的精神,我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他笑著說:“一切都好,我的王,練習巫力我是暫時的虛弱.”
後來我才知道,看上去比我老很多的琰,已經少去少年該有的意氣風發,同樣的四維世界的時光軌跡,我依然是少年模樣,而琰且隨著時間慢慢走向衰老,我想有一日他一定會離我而去,因為時間留不住。
現在的他已經由青年邁往中年,我的心,說不出的疼,這就是我朝朝暮暮曾在我身邊的侍衛琰啊!我流下悲傷的淚。
黃昏的光線,慢慢暗淡下來,遠處的山巒露出柔和的曲線,鋒芒被淡淡的霧氣隱藏著,我扶著琰,我張開袍子保護著他,那些利劍般的荊棘,會突然刺過來,這是去往扎卝過的路,伏兵是正常的。
當伏兵稍微多的時候,琰的幻力和巫力彷彿減弱了,需要我飛出冰藍去屏障危險,他會提醒我,他的預感真強,瞬間就可以知道危險來臨,他倒在我的懷裡,卻不時叮囑著要發生的一切。
尋找扎卝國的王子是秘密的行動,我沒有叫太多隨從。
我也沒有料到琰會突然力不從心,我想或許真是他說巫力和幻力練習太多需要休養的原因吧。
我們快要進入扎卝國舊城的時候,天黑了,負責城池計程車兵關上了城門,這雖是幻焰國的領地,可是以往的習俗還是沒有變化,關城門時,士兵還會唱起他們的歌謠,紫色的火焰也還會飛向長空。
但他們頭上冠帶是紅色的,象徵著這已經被幻焰國征服!我們匆忙地進入城門,奔進小巷子的那一刻,幾乎撞到了一位女子,幸虧琰的提醒。
那是一名侍女,身著綠色蘿衣,她緩緩地張望著我們,然後行禮,她的笑容似一輪明月,她轉過身,飛出綠色的衣袖,她召喚了風,綠色的風輕輕捲起這條巷子,迷惑了行人的眼睛,遮蓋了我們在走的路。
她說:“我叫凌.”
她說:“我知道你們是誰,我喜愛爛漫的櫻花,可我不是嫣,我曾經也住在櫻花樹下望月懷想我曾經的主,你們不是他。
但我現在聽從幻焰國,我是幻焰國的侍女,我在王宮侍奉.”
那些話語,像風一樣,飄渺的飛上紫色雲海,我和琰想和她說話時,她不見了。
她的巫力和幻力應該不容小覷。
這座扎卝國的城池叫彩瓦,被幻焰國奴役後沒有改換名字。
彩瓦城是以前扎卝國的都城,所有的王都在此建都,是歷史非常悠久的古城。
在幻焰國統治下的彩瓦城已經少去了昔日的光鮮,這是奴役之國的命運,人民在內心是從滿無盡的憂愁,從巷子裡的磚牆可以看見頹廢,長滿嫩綠的青草在磚縫間,那種蓬勃的野草很不屈服的樣子,就似被抓住的犯錯誤的少年,一股抗爭的勁。
據說曾經的彩瓦城的居民擅長藥材的種植,各種寶貴的藥材是這座城池居民的最愛,當然他們也喜歡巫術,有一些不安分的居民也會偷偷種植毒藥,那是一種琉璃花,不是紫色琉璃,是黑色的琉璃花,這種毒藥有素淨的氣息,黑色的小花很是迷人,城池裡有的婦人會戴在鬢髮間,這是一種劇毒,但也象徵著富貴。
這種毒藥奇妙之處是隻要和白色的琉璃花放在一起就是無毒的,單獨的黑色琉璃花就會毒死三米開外的人,所以婦人們帶著黑色琉璃花時也會在傍邊戴一朵白色琉璃花。
巫術搭配上這種毒藥,是彩瓦城最古老的處死罪犯的方式。
這些都是琰告訴我的。
我曾經聽說很多次這座古城,想過千百次它是如此的神秘和繁華,想過城池裡待嫁的女子和熱愛巫術幻術的臣民是多麼的離奇,想過紫色的裙裾搖曳在大街小巷,想過很多。
可是在繁星掛滿的天空,街上的行人如受了蠱,紛紛逃離街頭,遠遠望去,厚厚的青苔鋪滿路面,沒有了金碧輝煌的曾經,房屋也缺乏修葺,零落的屋角,缺磚少瓦,彷彿每個居民都準備隨時逃跑。
風吹著瓦礫狂舞著,一條長街,筆直地通向深處。
琰說:“我的王,走過這條街,我們會望見柩崖.”
我說:“要不要等到明天我們在和他一決高下,你的身體需要休養.”
琰說:“星洡,我的王,你已經壯大,我們會勝過柩崖,因為他是個痴傻的孩子,年僅五歲,按道理他並不算扎卝國真正的王子,那是個……在其他王子祭祀他們的母親時在靈柩裡爬出的孩子.”
的確,扎卝國在已經淪為幻焰多少載了,自然不會有年紀五歲的孩童。
我們正說著,一個孩子就這樣奔到我們的面前,他睜大了紫色的眼睛,然後閉上。
他說:“我是柩崖,你們會殺我嗎?”
我俯身,他的眼珠紫的似一滴澄清的淚珠,那樣的表情在白皙的小臉上從來沒有過的絕望,我碰了碰他淡紫色的頭髮,輕聲說,柩崖,我們不會殺你,我們來這裡也不是殺人的,我們是來感受一下民間。
柩崖搖搖頭,眼淚一顆顆流下,他說:“我知道你們不是這樣,我的哥哥想殺我,他們說我是扎卝國的災難,等到我五百歲的時候,他們要和我比試巫術,我想我一定會輸.”
他的眼淚一直在流,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哀傷的孩童。
我終於不再碰觸他的頭髮,他好似也輕鬆了許多,他突然握了我的手說,遇見我的其他哥哥,請替我殺了他們!我問:“為什麼?”
他說:“我要成為扎卝國唯一的王子,我要建一座城堡,我要成為扎卝國王室唯一的血脈繼承者.”
眼淚還在流淌,說完他跑進那條巷子,一朵紫色的火焰散在風裡。
琰說:“他的哥哥們確實想殺他,他一直叫著他們母后的名字,舉刀的哥哥才放棄了。
所以他們約定在柩崖五百歲時會進行一場決鬥。
這些雖都是民間的流傳,可信度很高。
其實,他想成為王!”
————我和琰找了一間沒有人住的閣樓,岌岌可危的閣樓荒涼至極,塵埃落滿每一處角落,所幸有床榻可以臨時休息。
琰說:“在權柄和利益之間,人們會互相仇恨,這是四維世界.”
我笑了說:“琰,那你為什麼一直輔佐,沒有背叛,只有忠誠,在我最懦弱的時刻也沒有離開.”
琰說:“我的王,星洡,遇見你,是我這一生的命。
沒有你也就沒有我的今天。
你就是時間之神,永遠和我相連,而我願意與你相守。
從你父王看中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決定永遠在你身邊,守護住幻焰國,和來自更高維度空間的你.”
關於我出生的傳說,琰也隨著歲月的流逝慢慢相信,相信我是來自七維世界或是更高世界的神。
我推開被子,對疲憊的琰說:“睡吧,今夜這裡由我守候.”
琰看著我,笑了,目光裡是複雜的火焰,是一種我無法解讀的情感,紅色的,熱烈的。
當在我也要昏昏睡去的時候,帷幔被拉上,我看到一位綠衣的侍女,她冷漠的神情悠然穿過閣樓,她舉著一盞綠色的燈,她輕語:“我的神,我是凌,掌燈的侍女,我會為你守護每一寸時空.”
她放下燈,頷首離去。
綠燈的光暈,形成一張巨網,遮蔽著屋外一切猙獰。
隔著帷幔,我分明看到紫色的琉璃被狠狠阻擋,她說:“我叫凌,我為你守候.”
那仿若是一個巨大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