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他放棄架設防護罩又不可能,被尊主攻擊籠罩的並不止他一人,除非他已有放棄其他人,自己逃出生天的意圖。
無庸置疑,眼下他被逼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
比起苦惱的明斯勒,駕雲而來的男人──尊主,同時也是冥神前任左衛,葛瑞德──明顯遊刃有餘。
他兩手抱胸,居高臨下用藐視的眼神,欣賞明斯勒在雷電轟襲下苦苦掙扎,唇角緩緩揚起,勾出一抹暴虐的、得意的冷笑。
“我的主上,不可一世的你恐怕沒想過,在未來,也會有狼狽的時候,也會有被人用看螻蟻的目光,俯視的時候吧……”他自言自語,嘴角笑紋更深了。
頻繁的雷聲,響在耳畔猶如最動聽的交響樂。
他,越聽越陶醉。
扭曲的臉龐,看在眼底宛若最美妙的戲劇。
他,越看越痴迷。
好在,葛瑞德沉醉的不深,報復的快感和意念,支援著他僅存的幾分清醒,尚可皺眉喃喃著:“唔,初步示威就到此為止好了,太過頭有違我的謀劃……”
他輕描淡寫地打了個響指。
一聲霹靂乍響,粗壯的銀白閃電劃過,密集的轟雷竟連緩衝也沒有,說停就停,場面頓時陷入不可思議的寂靜。
和緩、輕柔的呼吸聲,在當前的靜謐環境裡,變得格外明顯,讓人不由自主的想把呼吸在壓低、壓慢,免得太過突出。
暴風雨前的寧靜。
水波之盾保護下的人無一例外的這麼想,明斯勒更抓緊時間恢復魔力,加固護盾,以迎接後續的雷霆一擊。
“好險,再讓他連綿不絕的砲轟,水波之盾就要噬主了。不過現在嘛……”明斯勒眼瞳深處,兇光一閃而逝,“只要能扛下,我就讓你嚐嚐自己魔力的滋味!尊主!”他嘴唇緊抿,心裡憤然大吼。
明斯勒的魔法一如他的為人,乖乖捱打向來不是他的作風,所以全面防守也不會出現在他的魔法上,臨死都要反咬一口,才是他一貫的準則。
果不其然,片刻安靜換來的,是猶如奔騰的瀑布那樣聲勢壯大的銀光電柱。
大夥兒的眼睛全被銀色佔滿,來不及迴避的結果,便是陷入短暫的盲目狀態,偏偏在這無法視物的時刻,雷柱剛巧撞上水波之盾。
暫時失去視覺,導致其他五感更敏銳的眾人,頓時感受到強烈的震盪,彷彿整個空間都在搖晃,隨時可能崩解。
明斯勒的嘴角流出血絲,最後一擊的壓力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這時,左右肩各有一隻手搭上,明斯勒雖然無暇分心去看,可他憑能量感應也曉得,左邊的幽冥聖力屬於獨孤忌,右邊的血能則是米薩契爾。
有了這兩個人分擔,他身上的壓力霎時減低許多,趁此良機,他二話不說地取出魔法卷軸,輸入魔力,動用這個他新研發的空間、靈魂系複合魔法,讓他在十分鐘內,可以運用明特斯的身體,使出魔導士的實力。
可惜這種令魔力穿過肉體容量限制,由靈魂直接控制的魔法,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封印該魔法的卷軸材料也相當稀少,因此三年來,明斯勒也只成功製作了六個。
然而這戰結束還能剩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謝了,顧好其他人。”
言罷,另一道水波之盾隔絕在明斯勒和其他人之間。
澎湃魔力均勻護在身體表面,明斯勒屏氣凝神,在漸趨微弱的雷電攻勢中,仔細尋找攻擊消失的瞬間,必定產生的片刻疏漏。
“就是現在!”
完全變成紫靛色的水波之盾,頃刻解體,繽紛的紫靛流光環伺在側。
然後,明斯勒一臉冷漠的伸手,食指比向天上烏雲,身邊的紫靛流光刺立馬掉轉方位,颯颯颯地把烏雲戳出無數窟窿,從那些破洞哩,甚至能瞧見紫光跳躍,接二連三的爆炸聲,更是大快人心。
“好啊!炸死他!”
“碰碰碰!變成灰吧!哈哈哈!”
不知道誰第一個起頭,除了米薩契爾和獨孤忌這兩個知敵根底的沒瞎起鬨,連索哈克都跟著叫好,顯然剛剛被打壓得很難受。
可惜興奮能給尊主造成傷害的人們,註定要失望了……
烏雲散,電光逝,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無視地心引力法則,落葉般飄蕩著從天而降。
他的衣著打扮,以黑色為主,暗金為輔。
只見他的上身,純黑無袖高領緊身衣貼伏著肌膚,突顯出兩塊結實胸肌,肌肉勻稱健美的右臂肘下方,上緊下寬暗金滾邊的袍袖翩翩起舞,左臂卻沒太多花巧,一條暗金布巾胡亂纏上幾圈也就做了數,另外再罩上一件短袖黑大衣,大衣下襬更是一勁飄揚;他的下身,稍微蓬鬆的黑褲裝飾有暗金不規則條紋,褲管收口全塞進了黑亮短靴裡。
光看這身打扮,“狂放不羈”當之無愧成為他人對葛瑞德第一印象的代名詞。
而他那張宛如刀削斧鑿出來的英俊臉孔上,一對充滿侵略性的深紫眼眸,和看起來似乎永遠沒有理順的一天的狂亂髮形,更替第一印象加分,他選用的武器則牢牢把該形容詞,釘死在“第一印象”這個欄位。
那是柄怎樣的武器呢?
一柄鐮刀,一柄色彩艷麗的鐮刀。
它被葛瑞德倒持著,長度卻仍比擁有人一米八七的身高要多出一個頭。
它通體紅的晶瑩,彷彿水晶雕琢出來的藝術品;它紅的妖異,弧度完美、長勝手臂的鎌刃透著一股子森寒殺氣,恰似在傾訴它的飢渴,吶喊著它想要殺戮,想要無所顧忌的收割性命……
絕代兇器。
幾乎在瞧見的第一眼,包括見識最淺薄兩位士兵,都這般認定。
不過當他們把視線從鐮刀移向葛瑞德後,才瞧見他安然無恙,剛剛歡呼的人頓時都瞪圓了眼睛,似乎很希望在他身上發現哪怕一道小擦傷,或者能用怨念視線,把他給瞪得體無完膚更加美好。
只是妄想終歸是妄想。
米薩契爾和獨孤忌神情就無太大變化,這種結果尚在他們預料之中;明斯勒則心中暗凜,又把尊主的實力提升一個臺階。
“看你們驚訝的。本座該說初次見面,還是好久不見?”
沒有了虛無飄渺的迴音掩蓋,葛瑞德的聲音其實很渾厚,又帶了點沙啞的磁性,屬於最能勾引女孩子的美聲範疇。
他就這樣站著、笑著,全身上下皆無設防,滿是破綻,恰似在他對面的並非隨時會與他生死搏殺的敵人,而是久未謀面的故友知交。
“對了,你們對我的兵器很有興趣?”見對面的人全陰著臉看他,沒有答話的興致,葛瑞德也不生氣,自己沒話找話地解釋起來:“眼光不錯,我這兵器叫做『冥神詛咒』,和冥神聖裁、冥神恩澤是兄弟,三樣兵器的主要功能分別是毀滅靈魂、分離靈魂、淨化靈魂。它們的誕生,全部出自冥神之手……”
言及此,他很滿意最關注的那人,臉上終於出現警戒以外的表情。
“你是說,你那把兵器,也是冥神殿下製作的?”明斯勒詫異地問。
對方居然擁有冥神殿下親賜兵器,照這種情況來講,他先前揣測的叛亂起因──“不受上級重視”也就不成立了。冥神看重的人,沒道理他的前世不曉得珍惜……那麼,問題的根本原因究竟出在哪裡?
心裡推敲著,嘴巴也沒閒下。
明斯勒就賭葛瑞德今天談興好,乾脆順他的話問道:“既然如此,你知道冥神恩澤又在誰手上嗎?”
一般而言,成套的兵器哪怕只有兩樣在一起,要應有其特殊效果,冥神詛咒他不指望到手,但冥神恩澤或許可以碰碰運氣,只要葛瑞德沒想太多,傻傻的告訴他答案。
葛瑞德也不曉得是真犯傻,還是另有圖謀,居然順著話題道:“冥神恩澤本座到不了手,說了也無妨,它在右衛狄莎娜手裡。”
“嗯,可別告訴本座,不知道狄莎娜是誰?她絕對與你聯絡過了。是吧──冥神殿下?”他戲謔的臉龐,寫滿等待好戲來臨的得意。
“冥神殿下?”明斯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對,冥神殿下。”
明斯勒停頓了會,終於理解過來,可是他的反應讓葛瑞德差點趴倒,因為這傢伙居然扭頭四處尋找,嘴裡喃喃著:“冥神殿下?在哪裡?殿下降臨可是真的神蹟了。”他早就下意識的認定,自己是冥神麾下其中一名神祇,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一點也不奇怪。
但這種在葛瑞德眼中等同裝蒜的行為,他可就見不慣了。
“你、你故意的是不是?”他氣得拿鐮刀的手都在發抖,大有一刀揮下來的意圖,“連自己的身分都不敢承認,你還有沒有神族的尊嚴!”
明斯勒的身體僵了僵。
回過頭,他表情怪異地看著葛瑞德,也顧不上法傑森、索哈克以及兩個士兵,聽見他們之間驚世駭俗的對話會有何後果,用哄白痴的語氣道:“你才病得不輕了。我前世是個神族我知道,但冥神殿下是我的頂頭上司,而我是你以前的上司,這樣子關係才對。”
葛瑞德額角抽動,沉默了好一會,才道:“這些亂七八糟的訊息,是誰告訴你的?”害他很認真的把計畫重新佈置過,本以為釣到一條大魚,想不到魚大是夠大,卻是條呆頭魚,連自己的身分都搞不清楚。
“狄莎娜。”明斯勒皺皺眉。
他即使再遲鈍,從葛瑞德的說法,和記憶裡狄莎娜提供的資料,總會出現前後矛盾的情況相比較,他也意識自己的認知恐怕有錯誤。
按照葛瑞德的說法,那最大的疑點,為什麼成為新任冥神,卻要先奪取他肉體裡的神格,就可以說得通了,因為他的神格,就是冥神的象徵嘛!
“哼,你被那婆娘騙了。”葛瑞德不屑地撇嘴,“雖然本座直到今天和你會面才確定,你,正是本座昔日的上司,冥神勒德克諾斯。本座卑鄙歸卑鄙,讓一個將死之人做明白鬼,這點風度還是有的,儘管喪生在冥神詛咒下,只有魂飛魄散的結局。也許,早先死掉的那三人比較幸福呢……”
明斯勒整個愣住了。
“冥神麾下一名神祇”和“冥神本尊”基本上是兩個天差地遠的概念,冥神麾下的神祇可以有很多,但貴為九大主神之一,創世神九子中的冥神,絕對只有一個。
這樣一個尊榮的身份曾經屬於他?真的假的?不行,回頭得找狄莎娜問清楚,這次非要她老實講明白。
雖然明斯勒還在消化勁爆訊息,葛瑞德卻無意給他太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