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覷一眼,明特斯和米薩契爾已經產生共識──演戲演全套。

他們已經泰然自若的走過層層守衛把守的皇宮走道,沒道理在上車前自亂陣腳。何況提前離席,頂多也就是對皇室不敬一項罪名,也非殺頭大罪,根本無須緊張。

“上去看看吧。若是麻煩,我近戰你遠攻,也足以制服。”米薩契爾一邊說,一邊加快腳步,特意讓自己的身體略超出明特斯半個頭。

米薩契爾有此舉動,倒不是兩人友誼堅定,他有意護友,而是他清楚斐克兄弟不管誰動手,他們擅長的都是遠攻,只有拉開距離,才能發揮最大戰力。

當明特斯一行筆直朝馬車走去時,和馬車伕聊天的陌生女人,也注意到了。

“好像是你的僱主來了。”努努嘴指示方向,陌生女人提醒馬車伕。

“咦?”馬車伕顯然有些意外,偏偏一看之下,來者真是他的僱主。他不由看看天色又看看皇宮方向,嘴裡喃喃道:“奇怪,晚宴有結束的這麼快嗎?”

“晚宴當然還沒結束,到目前為止,你可有瞧見現場任何一輛馬車駛離?”

陌生女人不論語氣或態度,都顯得相當輕鬆,還不失時機的幽默一下:“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我佔點時間和你的僱主聯絡一下感情。”

說罷,陌生女人朝明特斯二人迎去。

“我是瑪門?雅坦。不知道哪位是聖樂師?”嘴巴上這樣問,瑪門的目光卻有大半時間停在明特斯身上。

再次碰到和晚宴裡的貴族相似的反應,明特斯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想檢檢視看是否在自己沒注意時,被人趁機標上“我是聖樂師”之類的註記。

“我就是。雅坦小姐晚間在此等候,請問有什麼指教?”明特斯迫於無奈而應聲。

沒辦法,總不能人家都走到跟前喊你名字,還裝傻充愣問身邊人,有沒有這號人物?那不但虛偽,更是明斯勒不齒的膽小鬼行徑。

“你果然是聖樂師,我沒猜錯呢!”瑪門點點頭,繞著明特斯仔細觀察起來,完全沒意識到,她現在的舉動有多麼不禮貌。

米薩契爾皺皺眉,往旁邊退了一步,但是該有警戒仍舊沒有消失。

“你好自為之吧。”明斯勒嘆一口氣,接下來便了無聲息。

外援已經不負責任的全部撤退,明特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尷尬的站在原地。

相較於明特斯的不自在,瑪門倒是頗為悠哉,還順著觀察結果碎念起來:“嗯……髮色挺特殊的,臉蛋也生得俊俏,身材嘛……看上去是挺順眼的,就是有點弱不禁風,跟人打起來肯定吃大虧……”

就是這段批評,讓明斯勒有了比較的閒心,繼而發現身為魔導士的自己,身體都比明特斯結實,因此萌生出鍛練弟弟身體的念頭。

可惜一直到後來,明特斯的身體鍛練有成,他還是不曉得大哥怎會突然心血來潮,要他在武技方面多下點功夫。

“雅坦小姐,請自重。”明特斯終於忍無可忍,冷冷的開口:“如果妳沒有其他事情,恕我先行離開。”

說完也不等瑪門有所反應,明特斯繞過她,徑自走向馬車,米薩契爾自然快步跟上。

“啊!喂……”瑪門轉過身正要發話,馬車已經在明特斯的命令下絕塵而去,轉身及時的她,正好吃了滿嘴的灰。

“呸!呸!”扭頭對著無人處猛吐口水,驅散面前的塵煙,瑪門又自責起來:“唉……就是這個脾氣,也不知道多少人被我氣跑或嚇跑了……”

沮喪沒多久,瑪門又甩甩頭,重振精神,自我勉勵道:“沒關係,我知道他住哪,明天一大早就去等著跟他賠罪。”

打定主意,瑪門立即恢復如常,隨口哼著小調,逐步融入夜色。

漆黑夜空中,一團隱約可見的黑霧在聽完瑪門發言後,箭射而出,且它的方位與明特斯所乘馬車行去路徑,完全一致。

“啊!我想起來了!”明斯勒沒預警地大喊。

高分貝雖然沒有對明特斯的身體造成傷害,但是對精神無疑是一大折磨,尤其當被折磨者毫無防備的時候。

明特斯的身體很明顯的震了一下,臉上表情卻沒有半點變化,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忍耐力,可是若有人能聽見他心底的聲音,就會曉得,他其實是找到了其他發洩點。

“大哥,如果你在嘗試新的謀殺方法,那恭喜你,再稍做改進一定成功。”不冷不熱的語氣,依然難掩藏在話中的不悅。

任憑是誰,突然被高分貝噪音打擊,相信都會有類似的情緒反應吧。

“唉,這次是大哥不對,我道歉還不行嗎?”雖是以“道歉”為名目,可明斯勒的口氣,怎麼聽都像大人在哄小孩。

偏偏這種有點敷衍的道歉,用在明特斯身上,竟也受用。想來明斯勒大哥的身分,應該也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吧!畢竟他們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大哥想起了什麼?”抱怨完,明特斯追問起來。

“想起跟你旁邊那人有關的事,假若我沒猜錯,米薩的年紀夠格做我們的祖宗了。”明斯勒嘿嘿笑道。

“哦?”

明特斯的好奇心被釣上來了,可惜他的大哥再也不肯合作,一個勁的賣關子,同時又給明特斯一道讓他摸不著頭腦的指示。

懷著滿腹疑惑,敵不過大哥頻頻催促的明特斯伸出自己手,看兩眼,猛地朝旁邊的米薩契爾探過去,一把握住他的手。

瞧了瞧交握的手,米薩契爾嚮明特斯投去迷惑的目光──雖然他早就注意到,明特斯意圖對他“不軌”,卻仍未閃避。

聳聳肩,明特斯用空下的手比比自己的腦袋,表示不是他的主意,是他大哥不知道又在搞什麼名堂。

“不用比手畫腳也不用胡亂猜測,我這就來解答。”

一個對米薩契爾而言極為陌生的聲音,忽然在兩人心中響起,早就習慣的明特斯沒啥反應,從未體驗過心靈交流的米薩契爾,眼中的驚異一閃而逝。

“明斯勒?”他試著用心說話,這體驗讓米薩契爾感到新奇。

“我們第一次這麼溝通吧,感覺怎麼樣?”

“挺新鮮的。什麼事讓你這般小心,非得用這種方法說話?”米薩契爾一問,好奇很久的明特斯立即附和。

“好,那就別浪費時間。”明斯勒說到做到,立刻一口氣說出自己觀察巴煞和米薩契爾比試後的懷疑,最後又問了個很隱私的問題:“被初擁前,你是什麼身分?”

瞥了明特斯一眼,米薩契爾勾起一抹意義不明的笑,“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

略一思考,明斯勒婉轉答應:“只要在我允許回答的範圍內,知無不言。”

“成交。”米薩契爾說道,然後露出回憶的表情,輕聲道:“聽過『荒山之戰』嗎?拜諾帝國西方邊境的荒山緊鄰大漠,常有盜賊流寇出沒,邊境城市瓦卡沙首當其衝,當年差點遭沙狐盜賊團血洗一空……”

除了馬蹄、馬嘶聲,沒有多餘聲響,斐克兄弟津津有味的聽著米薩契爾訴說往昔。

荒山之戰,他們自然清楚,那是九百多年前的經典戰役之一,帝國軍隊以少擊多,在多數人都認為不可能的情況下,居然成功殲滅當時戰力最強的沙狐盜賊團,替瓦卡沙城換來幾十年的和平。

那一戰的戰術應用,如今甚至成為帝國將官訓練裡的正面教材,可惜荒山之戰的指揮官沒有留名,世人只曉得他通俗的暱稱──聖騎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