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統領果然爽快!”安知魚臉上堆滿了笑容,彷彿春風拂面,“咱們宜早不宜遲,明日清晨便啟程!”

言罷,安知魚步履蹣跚地轉身離去,而葉飛星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剛才那一擊,他雖只用了三成力,卻也足以震懾普通修士。這位壽元將盡的老修士,定然藏著不少壓箱底的手段。

天馬原,又將風起雲湧!

郭慧君也收起長槍,轉身離去,心中滿是疑惑。她雖身處其中,但真正內情直至此刻才明朗。

待郭慧君身影遠去,葉飛星方才對守候在旁的夏精絕問道:“可還有酒?”

“自然有!”夏精絕隨手拋來一個羊皮酒袋,葉飛星接過,也不顧酒具,直接仰頭灌了一大口,仍覺意猶未盡。“兩年光陰,世事變遷,老夏,照日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真與這位姑娘有關?”

夏精絕苦笑一聲,方才一幕幕盡收眼底:“若非郭姑娘援手,我恐怕已葬身王陵谷。她是個好人,統領切莫誤會。若非她照顧我們這些老兄弟,今日相聚之人怕是要少去大半。”

葉飛星聞言,怒氣難遏:“照日!他若早知今日,我絕不會讓他帶你們來這天馬原!”言罷,他憤然捶打著自已的頭,夏精絕則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皆是安知魚之過,至於老許……他太過大公無私了。”

“大公無私?”葉飛星冷笑道,“你倒是說我結黨營私了。”

夏精絕與葉飛星乃是生死之交,直言不諱:“老許的性子,統領不是不知。他一心向道,你我皆是他眼中的過客,唯有真才實學,方能入他法眼。”

葉飛星輕嘆一聲,夏精絕之言,他豈能不懂?許照日修行日久,人情味愈發淡薄。在天馬原如何行事,他雖不盡知,但在天際郡的往事,卻歷歷在目。

夏精絕對人對事,一視同仁,不願多作偏袒,彷彿眾人皆是他手中的棋子。葉飛星有時也覺得自已不過是許照日棋盤上的一枚子而已。但他不同,他追隨燕若江,學得了那份關照自人的情懷。他經營小圈子,拉攏各方,只為燕若江不便之處,他願挺身而出。

往昔種種,浮現心頭。葉飛星不禁問道:“那陵墓究竟在何處?”

“燕支山一帶,方圓千里,那地方邪異得很。我們一年多來,光是探查外圍,就已折損了五百多兄弟!”

夏精絕此言一出,葉飛星氣得直跺腳:“許照日!你怎可如此!這三分之一的損失,皆是我們的老兄弟啊!”

然而,夏精絕的回答卻出乎葉飛星意料:“老兄弟的損失確實慘重,但大家都是從血戰中走出來的,何懼生死?在天際時,一場惡戰下來,折損三四百亦是常事。問題在於,無論新人老人,撫卹安葬皆一視同仁,場面無二。”

人心總是渴望平等,更渴望自已能比他人更受重視。這份微妙的心態,在此刻顯露無遺。

據夏精絕所言,許照日在後事處理上頗為周全,撫卹豐厚,葬禮亦不失體面。郭慧君也時常關懷備至。但天際郡的老兄弟們所求,不過是比新人多一絲絲溫暖的關懷,一絲絲小小的優待罷了。

而許照日這份大公無私,在天馬原新人的頌揚聲中,卻如同寒冰般沉澱在老人們的心底。他們越發懷念起葉飛星昔日的關照,以至於他一聲號召,舊部紛紛響應,不僅限於葉飛星的小團體,除了許照日的幾個鐵桿支持者,天際郡的舊人幾乎傾巢而出。

葉飛星再次嘆息:“原來如此……照日啊照日,你若稍加用心,我又豈能輕易動搖你的根基?憑他的能力,我本連一箇舊部都拉不走。”

夏精絕聞言,毅然將長槍插入土中,跪在葉飛星面前:“請統領放心,無論許爺給予何種誘惑,我夏精絕心中唯有夫人、燕大統領與星小統領。統領一句話,我夏精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再者,隊伍中的老兄弟們也必定緊隨統領步伐,少說也有三四十人!”

葉飛星又是一聲長嘆,他深知這並非自已之功,思緒不禁飄向那兩位女子,隨後堅定地說道:“明日,我便陪安老與照日一行,不為別的,只為你們這份沉甸甸的信任。即便是刀山火海,我葉飛星也認了。”

“更何況,區區燕支山而已。來,我們回去痛飲一番,邊喝邊聊那燕支山的種種……”

“那便是燕支山了!”郭慧君緊握銀槍,隨時準備衝鋒陷陣,她向來是隊伍中的先鋒。

葉飛星凝視著燕支山,神色變得異常凝重:“北河真君的陵墓,你們可有深入探索?”

眼前,除了連綿不絕的丘陵,便是遍地白骨,構成了一片真正的死亡荒漠。每一口呼吸,都彷彿能嗅到絲絲縷縷的殺戮之氣。這表面平靜的荒漠下,隱藏著無數危機,其兇險程度甚至超過了落星山。

葉飛星深知,為了摸清燕支山外圍,許照日的隊伍已付出了五百多條性命的代價,其中不乏搏虎、煉骨境界的高手。山中的猛獸本就擁有驚世駭俗的力量,而這裡更常見的是成群結隊的獸群,一旦圍攻,便是鋪天蓋地之勢。

他無法理解,如此荒漠與丘陵如何能養活如此龐大的獸群,因此決定必須先探明情況,再作打算。

郭慧君收起銀槍,看向葉飛星,心中不敢小覷這位星小統領。不僅因為他成功拉攏了上百名老人,更因為葉飛星那隨時可能翻臉的決絕性格。安知魚那次出手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而葉飛星與許照日險些起衝突的場景,更是讓她記憶猶新。

思索片刻後,郭慧君答道:“放心,我與照日都曾進入過陵墓……”

葉飛星對郭慧君的回答並不滿意,許照日已在一旁催促:“星統領,你若膽怯,直言便是,莫要耽誤大家時間!”

陳朝南,許照日找來的另一位幫手,煉氣大成的修士,一個精明的瘦子,自見面起便對葉飛星抱有敵意。在他看來,葉飛星似乎總在挖他的牆角。

許照日見狀,不得不站出來圓場:“老星,放心!一切有我,你儘管衝在最前。”

“照日,我信你。”葉飛星毫不猶豫地接下任務,“我倒要看看這燕支山內藏著何種兇險!”

論及武力,郭慧君當屬第一,其餘修士皆難以望其項背。但論及斥候之職,葉飛星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他兼具元龍境界的武力和煉氣中期的修為,加之豐富的斥候經驗,再次印證了修仙界的一條鐵律:學得多,責任重,無後臺者,只能承擔最危險的任務。

葉飛星深入燕支山四十餘里,不禁為這裡的兇險程度而震驚不已。

燕支山,這片看似荒蕪之地,實則暗藏玄機。荒漠之中,妖獸數量之眾,超乎想象,彷彿有某種神秘力量滋養著它們,成百上千的獸群不時掠過視野,令人心悸。水陸空三界妖獸匯聚於此,即便是尋常水草豐茂的小湖,也常有妖蟹橫行,而高空之上,各式大鳥盤旋,葉飛星雖已見慣不怪,仍不得不謹慎避讓。

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中,葉飛星卻意外發現,沿途遍佈著用紅色及醒目文字書寫的文書,初時以為是北河真君遺留的線索,細看之下卻令人啼笑皆非,盡是一些荒誕不經的攬客廣告。

“天雷子、五石散、透視術……應有盡有,速速聯絡!”

“馭飛劍、馴猛獸、駕飛車,包教包會,保你前程無憂,學不會?免費再學!”

“築基、金丹,靈石在手,萬事不愁,元嬰修士擔保,宗門關係暢通無阻!”

更有甚者,竟有借精雙修、圓築基夢的荒唐廣告,令人瞠目結舌。而最令葉飛星哭笑不得的是,這些廣告彷彿有生命一般,遍佈山野,數量之多,竟似與妖獸爭鋒,且附有微小道法,自動保潔,歷久彌新,即便是元嬰修士也難以盡數清除。

然而,在這紛繁複雜的廣告之中,葉飛星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痕跡——“嘉州坊市王啟年”,那細微如蚊的落款,讓他恍然大悟,原來離開嘉州時王啟年的自信並非空穴來風。

許照日見狀,苦笑搖頭:“老星,你擔心陵墓已被捷足先登?放心,那些不過是些空話連篇之輩,與我們尋寶非一路人。”

此時,一行人已深入燕支山百餘里,歷經大小戰鬥四十餘次,雖多以葉飛星帶領眾人巧妙撤退告終,但幾場硬仗下來,葉飛星亦是滿身獸血,若非天淚星墜劍威能非凡,隊伍恐已折損。

然而,隨著深入,王啟年的廣告愈發密集,彷彿無處不在,葉飛星終於明白王啟年所言“無處不存”之意。但這份無處不在,也讓他心中生出一絲憂慮,此番探寶,莫非真要面對一座空墓?

安知魚見狀,連忙安撫眾人:“諸位放心,無上秘要靈植卷定能尋得,萬無一失!”

陳朝南卻嗤之以鼻:“萬無一失?我只求照日你兌現承諾,讓我一窺《蟬化煉形經》!”他目光如炬,緊盯著許照日,眼中滿是渴望。

正當此時,葉飛星突然緊握天淚星墜劍,隊伍瞬間散開,就連陳朝南也收斂了情緒,警惕地望向天空——一隻烏鴉正疾飛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