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還僵直地站在原地,手抓著木架邊緣,極速的喘息和驚恐讓她頭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一股寒氣從腳底鑽上來,她甚至都忘了和陸明珠他們一樣蹲地爬開。

還在恍惚,那兩個滾動的腦袋停下來,不知道從哪兒傳來滋滋滋的聲音,接著對面一整面牆都開始發出微弱亮光,然後慢慢的,裡面有個黑色的光滑人形生物露出來。

沒有眼睛鼻子和嘴,那個怪物的腦袋歪了歪,好像是在“看”他們的位置,然後開始往外爬。

是真的在往外爬,彷彿在翻過一扇窗,手腳都已經超出邊框的限制,外面的人能很輕易看出來,它正在掙脫那面牆的束縛,想要鑽出來找他們。

楚肖欽和陸明珠躲在木架的遮擋後,被定身了一樣瞪大眼睛一動不動。

這比剛才那兩個斷頭鬼還嚇人,雲姝心跳快到渾身冒汗,然後踉蹌一下,抓著陸明珠和楚肖欽就往後拖。

“跑!”

陸明珠根本站不起來了,被她一拖,又撞上旁邊的木架,“哐當”一聲,木架重重倒在他們腳邊,差點壓住楚肖欽。

又有十幾瓶酒砸碎,雲姝也被迫跌坐在地上,紅色酒液很快浸溼她的手腳和裙子。

三個人都啞聲一瞬,然後楚肖欽爬起來拉起陸明珠。

“雲姝,還能站起來嗎?走,走!”

雲姝心裡那點恐懼被跌散了,她艱難地眨了眨眼,爬起來,木著臉走到隔壁木架旁,拿了瓶酒出來,狠狠砸過去。

“嘭!”

酒瓶砸在牆上,碎得比之前還徹底,而那面牆也彷彿卡頓了一瞬,雖然怪物還在往外爬。

楚肖欽愣愣看著她,然後也去拿了酒瓶出來,還遞了一瓶給陸明珠。

“砸,我覺得有用!”

接下來就是掄酒瓶亂砸的時間,他們不知道這些紅酒的價值,毫無負擔地砸完了十幾瓶。

終於,那面牆閃爍兩下,就像電視機訊號不好一樣,接著完全暗下去。

怪物沒了。

三個人氣喘吁吁停下來,等待兩秒,確定不會再亮後,才大鬆一口氣,重新坐在地上。

“我們是把它打跑了?”陸明珠慘白著一張臉問。

楚肖欽搖頭,嚥了咽口水,乾啞道:“我聽到了什麼東西被砸碎的聲音。那應該不是牆。”

雲姝看了他一眼,再次爬起來。

“去看看。”

他們一人拎了瓶酒,忍著頭皮發麻的驚悚感,逐漸貼近那面牆。

藉著微弱的光線,勉強能看到,牆面中間有個被砸碎的窟窿,裡面還閃著電火花,無數的細小線路隱藏在平滑的“牆面”後。

“這不是牆,”楚肖欽喃喃,“是螢幕。”

陸明珠:“可是,那個往外跑的怪物又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這個世界的技術。”雲姝道。

也有可能是他們本來的世界的技術。

但他們並不瞭解城市的技術發展到底到了什麼地步,沒辦法用這個辨別節目的真假。

“但不管怎麼樣,這些都是假的。”她又說。

他們恐懼的是陌生突兀的東西和自己的腦補,一旦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假的,就沒那麼怕了。

三個人喘口氣休息了會兒,楚肖欽看著腳邊一地的碎玻璃片,又想起剛才雲姝砸酒瓶的“英勇身姿”。

“雲姝,”他的聲音在地下室裡幽幽迴盪,“你剛才怎麼就不怕呢?不怕這東西是真的,你砸了它會專門找你麻煩嗎?”

誰說她不怕的…

雲姝沉默片刻,平淡說:“人對未知的東西最害怕,當個明白鬼總比被自己嚇死來得好。”

說到這裡,她瞟了眼周圍,垂眸踢了踢腳邊的碎玻璃。

“好吧,其實我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發生的一件事。”

陸明珠追問:“什麼事?”

“我們村以前有個特別愛抽葉子菸的人,他得了種怪病,一開始每次抽菸都覺得有像頭髮一樣的長蟲往嗓子眼裡爬,乾嘔也嘔不出來。後面一看到地上有頭髮,甚至一吃長條形的菜,也覺得在吃頭髮蟲,嚇得他不敢再吃東西。”

“去了很多醫院都沒檢查出問題,後來實在餓得人都成枯樹皮了,有人就讓他抽菸後把那個頭髮蟲摳出來。”

陸明珠一臉的噁心:“怎麼,怎麼摳出來?”

她講述的語氣平平,但描述得很仔細:“就是趁著乾嘔的時候,手指摳著嗓子眼,把頭髮蟲拉出來。那個東西太長,他一直拉啊拉,拉出來好長一截,都還有一半在嗓子裡面動來動去。然後——”

“他還沒全拉出來,吐得太厲害,直接倒下去,啪,死了。頭髮蟲一半在他嘴裡一半在嗓子眼裡,還在動。”

“嘔——”光是想想就覺得噁心,彷彿自己喉嚨裡也卡了條頭髮一樣的蟲在裡面,吐都吐不乾淨。

楚肖欽也皺著眉頭,喉嚨不停吞嚥。

雲姝這時候又笑了聲,湊近了輕聲告訴他們:“後來有人靠近看了眼,其實哪兒有蟲啊,就是頭髮。他吞了頭髮進去,消化不了總覺得貼在嗓子眼上。所以嘛,是人是鬼都要先拉出來看清楚了才知道真假。”

楚肖欽和陸明珠:“……”

得,剛才是害怕,現在是又噁心又害怕。

這話沒在他們心裡留多久,面前還有未知的鬼東西,還得去找加分卡,他們正事多得很,這個噁心的小故事很快被拋在腦後。

但對於監控鏡頭外的寧斯雲來說,就不一樣了。

——

古堡裡損失慘重的事還沒讓寧斯雲回過勁兒來。

他昨天看到最後,連用口令告知他們扣分的事都忘了,盯著螢幕裡被搞得亂七八糟的地下室,氣得太陽穴痛,睡覺都沒睡好。

今天下午還有陪新專案合作方洽談的事,他作為寧家派出來的專案負責人之一,必須得參加。

地方是對方選的,在郊外的一個露天高爾夫俱樂部。

忍著疲憊陪那些老狐狸打了兩場,他找了個角落坐下。

祁舟也在作陪,拉著沒事做的聞堇年一起,找到他,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我靠,那些老狐狸真的說話能有八百個心眼子,說來說去都沒明確意思。”

說著單手抖出一支菸遞給寧斯雲。

寧斯雲就順勢接過去點燃了,剛吸一口,腦子抽了一樣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雲姝說的那個小故事。

吸進喉嚨裡的煙霧彷彿一根根會蠕動的頭髮,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地黏著。

他臉色一變,扔了煙低頭就乾嘔一聲。

祁舟嚇了一跳。

“你幹嘛呢?這煙有毒?”

寧斯雲表情難看,站起來就走:“你幫我招呼一下,我去補個覺。”

“你最近是真挺奇怪。”

看著他走遠,祁舟眼睛轉了轉,對著一邊的聞堇年意味深長說:“他絕對有什麼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