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景帝就把信丟給了她。

“你自己看!”

皇后攥緊手心,咬牙展開了信。

【紀明,我從不參加佈施宴,皇后此番特意向父皇請旨,擺明是為了讓我出醜——若是不出所料的話,三日後的佈施宴上,她定會讓所有人看到我奇醜的容貌,貽笑大方。】

【毀我一人名譽便罷,可是丟了皇室的顏面,我負不起這個責。所以我必須想盡辦法治好這張臉,哪怕留下後患也在所不惜。】

【我不是挾恩圖報之人,但是此番別無他法,只能求助於你,若是佈施宴上,我的容貌被迫現於眾人,那是小事,不必你幫忙。可若再發生其他大事,你務必相助於我,不管我提什麼要求,你都得答應。】

這封信並不長,可是,卻把皇后當日求旨的目的寫得清清楚楚。

這個臭丫頭,竟然在收到聖旨的那一刻,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皇后心下大驚,慌亂的抬頭看向景帝。

“皇上,不是這樣的……”

她臉色發白,眼眶通紅的搖頭道:“臣妾讓蘇棠參加佈施宴,只是為了讓她與王妃享受一樣的待遇,都是為了她好啊,她怎麼能這般惡意揣測臣妾呢?”

說到這裡,她忽然像是想到什麼,猛地看向紀明,“這個人,他今日說蘇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們擺明就是一夥的,他說的話怎麼能信呢?說不定這封信,也是他們早就準備好拿來陷害臣妾的!”

不得不說,皇后娘娘還是聰明的。

這封信,確實是她專門為皇后準備的。

三日前她給紀明寫的信一共兩頁,第一頁寫的是她當初和紀明定下的密語,為了讓紀明幫她用的,而第二頁,就是這一張。

她知道雲芷依要拿她的臉做文章,可是她不知道雲芷依還會不會有後招,萬一有,那這封信就是她的退路。

只是沒想到今日那件事大事針對的不是她,而是皇后。

所以她原以為,這封信用不上了。

可是沒想到,皇后竟然因為她提前聯絡紀明,就懷疑到了她頭上。

既然如此,她剛好把所有的狀一起告了!

雲淺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嘴角卻泛起一絲苦笑,“皇后娘娘,臣媳若是真要陷害您,早就把這封信拿出來了,又何必等到您在父皇面前告臣媳的狀,才被迫自保?”

皇后臉色一變。

雲淺又繼續道:“父皇,臣媳知道僅憑一封信說明不了什麼,可是今日的天氣,您還記得嗎?”

天氣?

豔陽高照,萬里無雲。

景帝蹙了下眉,“這跟天氣有什麼關係?”

雲淺自嘲一笑,“女子的帷帽雖是用薄紗做的,但是一般人戴了便絕對不會露臉,更別提是整個帷帽一起吹走了。更何況今日這天氣根本不可能颳大風,那臣媳的帷帽又是如何吹走的?”

沒錯,探子回報的訊息,是說蘇棠的帷帽被風吹走。

他當時還奇怪,這種天氣,如何吹這麼大的風?

現在看來,是有人故意為之?

景帝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蕭墨栩立刻道:“父皇,兒臣可以證明,當時兒臣與蘇棠剛下馬車,就感受到了一陣不尋常的內力湧動——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使壞,想讓蘇棠露臉!”

“那又如何?”皇后當即冷笑,“她如今這張臉傾國傾城,又不是見不得人,說不定內力也是出自你們自己的手筆,為的就是讓她一展風華,一掃過去的醜女罵名呢?”

“不錯。”雲淺看了她一眼,“娘娘說的很有道理,只是既然我能治好自己的臉,一掃過去的罵名,為什麼不早點這麼做呢?”

“……”

皇后噎了一下,這也正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蘇棠的臉能治好,早就治了,為什麼非要等到今日?

所以她和芷依一樣,都以為今日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沒想到,偏偏這個蠢貨就在今日治好了!

景帝眯起眼睛打量著她,“為什麼?”

話一出口,他忽然想到了剛才信裡的一段話。

【毀我一人名譽便罷,可是丟了皇室的顏面,我負不起這個責。所以我必須想盡辦法治好這張臉,哪怕留下後患也在所不惜。】

他臉色微變,“會留下後患?”

“是。”

雲淺黯然垂眸,“要治好這張臉,必須用到一些傷根本的藥材甚至毒物。如今臣媳體內餘毒未清,父皇若是不信,可傳太醫一探。”

話音剛落,皇后瞳孔驟縮。

景帝臉色難看,當即厲喝,“李德通,傳太醫!”

“是。”

李德通匆匆往外,“傳太醫——!”

御書房內迴盪著他尖細的嗓音,遲遲沒有別的聲音響起。

一片死寂中,氛圍詭異。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醫終於到了。

剛要行禮,景帝卻厲聲道:“別跪了,立刻給睿王妃探脈,看她身體如何。”

睿王妃?

太醫聞言猛地看了雲淺一眼,眼底閃過不可思議的震驚。

睿王妃不是奇醜無比嗎,什麼時候變成這麼一個絕色美人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被睿王冷冷盯了一眼,嚇得他趕緊收回視線,訕訕的點頭,“是。”

他快步上前,請雲淺到一旁坐下,然後恭敬的伸出手,為其診脈。

片刻之後,面露錯愕。

景帝蹙眉道:“如何?”

林松神色複雜道:“回皇上,睿王妃體內似乎有好幾種毒,但是毒性微末,又混雜在一起,看不出具體是什麼。此毒短時間內或許不會有什麼症狀,但時間一長,必定損傷根本。”

景帝臉色倏地陰沉下去。

下一秒不知是想到什麼,冰冷的視線陡然射向皇后。

皇后臉色一白,剛要開口。

雲淺卻在此時跪了下去,嚴肅的道:“父皇,臣媳不是傻子,斷不會為了一時美貌,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若是真要這麼做的話,臣媳早些年便這麼做了,也不必被人羞辱這麼多年。”

“只是沒想到,前些日子臣媳在流雲殿上贏了三嫂一局,三嫂竟耿耿於懷,挑唆皇后娘娘向父皇求旨,要臣媳在佈施宴上出醜——她們可以無所顧忌,但臣媳不能不顧皇家顏面,所以只能被迫冒險,哪怕身體健康受到威脅,臣媳也一定要治好這張臉。”

“對於此事,臣媳問心無愧,還望父皇明鑑!”

她這一字一句,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無私無畏的奉獻者,而皇后和雲芷依則稱了不顧大局的小人。

若是換了旁人,景帝早就發怒了。

可是此時此刻,對著渾身是毒的她,景帝非但說不出一句重話,反而生出了絲絲不忍和愧疚。

“至於給大米下毒一事,更是無稽之談。臣媳與仁心堂掌櫃聯絡,只是怕三嫂見臣媳容顏恢復,又用別的法子繼續對付臣媳。說到底,臣媳只是以防萬一罷了,根本沒有別的心思。”

“只是沒想到百姓們會突然中毒,臣媳怕皇室聲譽受到影響,這才自作主張,臨時想了個法子,讓仁心堂往後兩年免費坐診。”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臣媳知道自己不該用父皇的名義胡言亂語,只是當時情況緊急,臣媳別無他法,請父皇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