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道士被墨韻子一聲怒吼驚醒,甚至更有一人慌亂之際直接亮出劍罡,跳起三尺高,不停地嚷著:“誰?!在哪兒?!在哪兒?!”

倒是道心眼明,按倒一眾師弟:“沒事沒事!繼續睡吧!”

那毛手毛腳的小道士倒頭便睡,甚至連手中的劍罡還未曾收回,鼾聲便起。

花侍郎晃了晃腦袋,清醒過來,捋順著思緒,墨韻子既然暱稱自己的師傅為“瑤瑤”,又對施困的魯雄恨之入骨,而且還將自己收為秘傳弟子,天下哪有此等美事,此中必有隱情。

花侍郎越想越是按耐不住,於是起身向前湊了湊,低聲道:“敢問前輩與我恩師是何關係?”

墨韻子微微側頭,鼻子裡沉“恩?”

一聲:“既然將你收為秘傳弟子,這‘前輩’可是有欠穩妥吧?”

語調之中,大有埋怨之意。

花侍郎忙動作輕盈地微微欠身道:“師尊……”墨韻子撫須得意一笑:“這話說來可長,來來來,隨我落座,我詳細道與你知.”

“一百年前,我本是乾坤觀一名外門弟子,所幸在一次宗門大比之上博得祖師青睞,被破格提為掌教入室弟子……”一次外出歷練,墨韻子偶然結識了“逍遙門”掌門親傳弟子,也就是花侍郎的恩師——餘楓瑤。

二人一見如故,故而結伴闖蕩,至此結下了情愫,怎奈乾坤觀宗規森嚴,嚴禁宗門弟子私動凡心,所以,二人只能藉助外出執事的機會偷偷相會。

一次相聚,二人私定了終身,並雙雙決定還俗歸隱,不料卻逢妖魔大舉入侵,餘楓瑤身受重傷,墨韻子便長途跋涉揹著她,星夜兼程趕到“迴天草廬”求救。

而這二位妙手醫聖卻是有個怪異的規矩,若是選擇龍天照求醫,需以重寶相贈,入得其法眼方可施以援手;而其妻裴婉靈的條件更為刁鑽,若要救人,需以命換命,所以修者界便稱呼二人為“探囊濟世”、“以命易命”妙手二聖。

那日墨韻子到來,周身所攜寶物不多,又遭龍天照鄙棄,墨韻子救治愛妻心切,於是被逼無奈之下便以裴婉靈相要挾,龍天照方才出手相救。

原本打算餘楓瑤傷愈之後,二人便雙雙歸隱,卻遭到練功走火入魔的“血魔殿”長老水德星君——魯雄,同妖魔夾攻,墨韻子重傷昏迷,醒來之後,大戰已謝幕,“逍遙門”全宗隕落,愛妻餘楓瑤也是下落不明,無盡大陸、九天世界至此天各一方。

回到宗門後,墨韻子心念具焚,在經歷了三十年的面壁思過後,方從陰影中走出。

花侍郎聽完墨韻子的複述,那種思念之情內心感同身受,胡青兒的身影歷歷在目,不覺間,雙眼有些模糊了。

“師尊原來也是性情中人啊……”花侍郎抽著鼻子感慨。

“往事不堪回首啊!”

墨韻子仰天長嘆,轉而又道:“如今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只將你培育成才,他日見到瑤瑤,對她也算是有份交待了!”

說完,拍了拍花侍郎的肩膀。

花侍郎垂首抱拳:“那就有勞師尊費心了.”

墨韻子爽朗一笑,摟著花侍郎的肩膀:“不說些個擾心的話由了,來來來,給我講講你在無盡大陸的趣事.”

一夜無眠,師徒二人攀談甚歡,湖面上不時傳來豁達的笑聲……“我說牛鼻子你好不講理!憑什麼你說把人帶走就帶走?”

龍天照扯著花侍郎的左手,禁鼻子瞪眼的衝著另一邊拉扯花侍郎的墨韻子嚷嚷道。

“不走?難道還要留下來給你養老送終麼?”

墨韻子也不甘示弱,臭脾氣一上來,言辭尤為噎人。

“你、你!”

龍天照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使勁兒一拽花侍郎:“總之我說不可以走就不可以走!”

“呦呦呦!你是小子他爹還是他媽?人家有手有腳,憑什麼聽你擺劃!”

“嘿!老牛鼻子,你非跟我較勁是吧?!”

二人你來我往,苦的卻是當間的花侍郎,只見花侍郎苦著臉左顧右盼,實在不知如何是好,蜃樓也是急得團團亂轉,眼見眼眶就紅了。

道心不忍,上前拱手道:“師叔!龍前輩!請恕晚輩無理,你二人這般爭來奪取,可否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再做定奪呢?”

蜃樓聞言,立刻連連點頭,內心也是對道心多了一分好感。

言畢,龍天照如同孩童般嘟著嘴道:“要不……這樣!老牛鼻子,我數一二三,咱們一塊兒撒手,怎麼樣?”

墨韻子眼睛滴溜溜一轉,笑嘻嘻道:“成啊!數吧!”

“一!”

“二——!”

“三!”

當龍天照的“三”字剛一脫口而出,二人非但均未撒手,而是同時一發力,向自己一邊猛地一扯花侍郎胳膊。

“哎?!你怎麼這麼沒誠信啊!?”

“有臉說我?!你不是同樣沒放手?!”

“我、我……我是怕你耍賴!所以沒放手!”

“嘿!我就不信了,今天還搶不過你!”

兩個老頑童你一言我一語,雙雙不堪示弱,將那花侍郎扯得呲牙咧嘴。

“夠啦!都放手——!”

花侍郎一聲大吼,嚇得二人忙將手撒開,縮手的縮手,撇嘴的撇嘴,裝作沒事人一樣。

花侍郎使勁兒揉搓著胳膊,蜃樓立刻上前幫忙,只見花侍郎左右開弓,指著接連後退的墨韻子的鼻子訓斥道:“你你你!食古不化!”

而後,轉過身又戳著不住瑟縮的龍天照的胸脯道:“你你你!冥頑不靈!”

“只顧著自己的顏面,可想過我的感受!”

說完,抱著肩膀氣洶洶地就地一蹲。

墨韻子立馬陪著笑臉道:“大侄子!跟師叔走吧!你別忘了,咱們……”話到一半,墨韻子一拱花侍郎肩膀,鋪眉弄眼地一臉壞笑。

龍天照急了,推開墨韻子,蹲在花侍郎身旁道:“我說小子!你要知道,你這條小命兒可是我夫婦二人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的,是去是留,你可不能喪了良心.”

“嘿嘿嘿!臭不要臉的,你可是收了我的‘萬年寒殭蠶’,咱們兩不相欠!”

墨韻子氣得火冒三丈,完全不顧一派宗師的風範,跳著腳同龍天照對罵。

花侍郎實在忍不下去了,捂著耳朵起身大吼:“停!——”二人立刻飛著眼神,尷尬地望天,搓地。

“龍前輩,救命之恩小子感激不盡,若是日後有需要小子的地方,您儘管開口便是,小子已從師他人,著實不方便另投您門下,我看……您還是另尋高徒吧!”

見花侍郎果斷拒絕了龍天照的招攬,墨韻子立馬高興的像個小孩子般上躥下跳:“我就說嘛!我就說嘛!小子一定不會選你噠!”

“你!閉嘴!走人!”

花侍郎一指墨韻子,瞪著眼睛喝令道。

誰知,那墨韻子竟乖乖兒地轉身拉起道心等人向湖邊大步走去,這一舉動,竟然讓道心等弟子大跌眼神,心裡的問號如同雨後的蘑菇,“咕嘟嘟”地成串兒冒出,面面相覷:“這……這到底什麼情況?”

花侍郎躬身一禮:“二位前輩,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

說完,拉起蜃樓小跑著追著墨韻子而去。

“老頭兒!慢點兒!不帶我們飛過去,難道讓我們游過去嘛!”

龍天照氣得直跺腳,追出幾步招手高呼道:“哎哎哎!臭小子!你再考慮考慮啊!”

……密林之內,一行人閒散至極,墨韻子摟著花侍郎的肩膀,有說有笑,完全不像是一對兒師徒,倒像是一對兒兄弟;道心紅著臉靜悄悄地與蜃樓並肩前行,蜃樓偶爾相視一笑,那道心立刻整個兒人都像是開了鍋的水壺,“嗚嗚”地噴著熱氣;其他幾個小道士,偷偷掏出蘆從龍天照“迴天草廬”順手牽羊來的酒葫蘆,爭搶著傳啄。

“話說小子,紫華瓊安排你和那小丫頭外出,到底是執行什麼任務?”

墨韻子突然沒頭沒腦的轉移話題詢問花侍郎。

“哦,那個呀!宗主命我們前來這夾谷裡尋找‘聚靈棗’.”

花侍郎大咧咧的道。

墨韻子立刻捂住花侍郎的嘴,悄聲道:“臭小子!莫要聲張!你可要知道,那‘聚靈棗’可是可遇不可求啊!不知道多少人都再惦記著呢!”

說完,努著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後,花侍郎立刻會意點了點頭。

“老頭兒!那你說怎麼辦?”

“這個嘛……我自有安排!”

說完,不懷好意的一笑,轉過身,大手一揮:“停!”

身後的幾名酩酊大醉的小道士險些撞到蜃樓同道心,搖搖晃晃的相互拉扯著強穩身形。

“道心吶……”墨韻子撫須故作鎮定道。

“在!”

道心抱拳揖禮。

“此番外出也有些時日了,一直也未給宗裡捎個信回去,這樣!你暫且帶著……”墨韻子正準備吩咐道心帶著其他師弟返回宗門,回首間卻發現四個喝得醉醺醺的小道士正“嘿嘿嘿”地衝自己傻笑。

墨韻子正愁找不到將幾個人趕走的藉口,一見幾個小傢伙兒犯了宗規,立刻就勢做起了文章,推開蜃樓同道心,徑直衝向四個小道士,佯做怒道:“好你們幾個癟犢子!又偷喝酒!”

那幾個小道士可嚇傻了,忙做鳥獸散,跌跌撞撞地跑進了樹林。

“道心!”

墨韻子生氣吼道,道心立刻小跑近前,低著頭不敢言語。

“去!帶著這幾個傢伙會宗門面壁思過!”

說完,大袖一揮,轉身像花侍郎走去,邊走邊衝花侍郎擠眉弄眼,得意之色顯露無遺。

“謹遵師叔聖喻……”原本道心同蜃樓一路走來,甚是開心,此刻卻被四個師弟壞了氣氛,立刻咬牙切齒追進密林。

下一秒,密林之內便接連傳出痛苦的哀嚎……墨韻子打發了幾個粘人精,大手一伸,一左一右攬過花侍郎同蜃樓,邁開大步哈哈大笑道:“走!老道帶你們去採‘聚靈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