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來,他在和王秀娥說話的時候,都是用“你嫂子”還稱呼寶瑛的。
“啊呸!我嫂子,她也配!我哥可是有能耐的!”
王秀娥不屑的唾了一口唾沫。
“我看是你哥配不上人家!”
柱子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嘟囔著。
出乎意料,王秀娥並沒有如柱子預料的那樣糾結誰配不上誰的問題。
她若有所思的說:“你說,哥他現在就這麼寵著那個妖媚子,這要是成了親,她在咱哥耳邊吹吹枕邊風,還能有咱們的好麼?”
“哎,她為啥要吹風啊?睡覺!”
柱子不願糾結這個無聊問題,扭身想要睡覺。
“哎!睡你個大頭鬼!”
王秀娥衝著柱子的屁股又狠狠的踹了一腳,這下好了,柱子徹底清醒了,他也“呼”的一聲坐了起來,“來來,你說人家為啥要吹風!”
平時輕易不敢和王秀娥爭執的柱子聲音中帶著幾分惱怒,看來睡不好覺確實是一件讓人心碎的事兒啊,連平時唯唯諾諾的柱子都有了幾分膽氣了。
誰料,今晚,王秀娥的脾氣出奇的好,她依然沒有生氣,反而因柱子有了幾分膽氣讓她有了些許意外和驚喜,她自認嫵媚的向柱子拋了個媚眼,輕錘了一下柱子的肩膀,“你就不能好好說麼?”
接到媚眼的柱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驚悚啊!好在王秀娥並未察覺,她接著說:“我和她不對盤,女人之間的事,自己是最清楚的。
她要嫁了我哥,我哥肯定就不是我哥了.”
“那怎麼辦?我看你哥必定娶她呢!而且她也允婚了呢!”
柱子也有些驚慌,當初他娶王秀娥一小半是因為王三槐的逼迫,但是王三槐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如果他打死也不答應的話王三槐也不會把他怎樣,主要是王三槐是當時在川楚民間流傳很廣的白蓮教的一個頭兒,是個很有本事的人,柱子和王秀娥成親這麼久,其實一直都是在靠王三槐提契!如果因為嫂子的枕頭風,王三槐不再提契他們家的話,這可真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呢!“她絕對嫁不了我哥!”
王秀娥陰森森的說道,不知怎的,她就見不得王三槐對寶瑛好,嫉妒的怒火已經將她的理智燒燬大半,剩下的一半是她還記得必須不能開罪王三槐。
“你可別惹惱了大哥啊!”
柱子憂心忡忡,只怕是王三槐惱了就不幫他們了,他卻不知道王三槐若是發起脾氣來會要人命的。
第二日清晨。
寶瑛仍舊是昨日裡躺臥搖椅乘涼的姿勢,彷彿就沒有移動過。
與往日有些不同的是王秀娥家的院子裡來了一個穿紅掛綠、徐娘半老還塗脂抹粉的老女人。
她和王秀娥嘰嘰咕咕的不知道在商議什麼,沒有刻意避過寶瑛,卻也沒能讓寶瑛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寶瑛冷眼瞧著王秀娥和那個老女人,表情一會喜一會嗔,那叫一個生動,即便是聽不見寶瑛也知道這兩個傢伙定然不會是在商量什麼好事。
不過,那又怎樣,自己不過是一個要死的人了,真的是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其實,這一個月也是多活了,只是要結果自己的性命,在寶瑛心裡還終是有那麼一絲不甘。
驀地,濃妝老女人提高了嗓門:“不可能,誰知道她是不是個殘的!”
“不是、不是!”
王秀娥慌忙擺手,然後她朝向寶瑛厲聲呵斥:“你,站起來!走兩步給周大姨瞧瞧!”
既然已經打定處置寶瑛的主意,那麼也不用再和她虛以委蛇了,另外,經過昨天寶瑛允婚一事,她也在心底看輕了寶瑛,因而她待寶瑛的態度一點也不客氣,“莫待我來扯你!”
她愈加厲聲呵斥。
寶瑛原本並不懼怕王秀娥,但是,她卻不想讓王秀娥前來與她拉拉扯扯,所以她扶著躺椅的把手慢慢站了起來,身姿優雅如松,連閱人無數的周大姨也禁不住呆了一呆。
“怎麼?找人牙子要賣了我?”
寶瑛看也不看二人,伸手抻了抻原本很平整的藍底白花小褂,淡淡的問了一句。
那語氣雲淡風氣,似乎此等大事與她並無關聯。
周大姨的粉糰子臉又是一僵,“還很聰明,老孃就是不願意和聰明人打交道!”
她暗自腹誹。
王秀娥哪管周大姨心裡想什麼,她急切的問:“怎樣?不殘吧!”
然後,她有轉過臉對著寶瑛惡狠狠的說:“你倒是奸的很,知道咋回事,就是要賣你,你別想再看見我大哥了!”
“哼!”
寶瑛冷笑,然後黑幽幽的眼珠在眼眶裡一劃,留給王秀娥的就是一個大白眼。
王三槐!下輩子不見她也不會想他!“你看看,這小娘皮子,這時候還這麼……”王秀娥最受不了寶瑛瞧不起她的樣子,她忍不住想要撲上去廝打寶瑛。
這一個月裡,無論寶瑛穿戴如何,王秀娥一走到她跟前,就會有種對方站在雲端,而自個兒卻爛在泥裡的感覺,這種感覺像野狗一樣撕咬著她的心,她實在受不啦,要瘋掉啦!否則,她也不會鋌而走險賣掉王三槐的心頭肉的!“你可別碰她,碰壞了我可不要了!”
周大姨連忙說道,看著盈盈玉立,美人燈樣的寶瑛,周大姨心裡有些犯迷糊。
不要,如此上品美人,她可捨不得放棄;要,憑她閱人無數,她一眼便能看出這不是個好拿捏的主。
王秀娥聞聽,真是嚇了一跳,她往後一跳,趕緊收手,她可是害怕周大姨不肯買下寶瑛,如今她的壞主意已經被寶瑛識破,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被王三槐知道了還能有她的好?周大姨在心裡轉了幾個轉,拿定了主意,她對王秀娥斬釘截鐵的說:“五兩銀子!”
“啥?啥?”
王秀娥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迷迷瞪瞪的看著周大姨,“剛剛不是說好是十五兩麼?咋就變成了五兩?”
周大姨冷哼:“她有病!這也還罷了,你有她有戶籍麼?有她的賣身契麼?你說賣就賣啊?她是你的人麼?我擔著大風險呢!不賣拉倒!”
周大姨帕子一甩,扭身欲走。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王秀娥咬咬牙,“賣了!”
二人討價還價似乎與寶瑛無關,她又悠然的躺在了搖椅上。
虎落平原被犬欺,若非身受重傷,這區區王家這對愚夫愚婦必然是困不住她的,誰又能料想到今天竟愈加讓人難堪,竟落得讓人賣來賣去的下場。
只是,那有那麼多的若非啊,“想是不用死了,可活著,還真是不易呢!”
寶瑛苦笑暗自搖頭。
那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由於寶瑛不太能走路,周大姨僱了兩個棒棒抬著滑竿將寶瑛抬走了,本來王秀娥還想吭吭哧哧的和周大姨說別太張揚,但周大姨眉頭一挑,送她個白眼仁道:“我的人,我愛咋咋地!”
然後便興高采烈的扭著肥臀翩然而去。
也是呢,怎能不高興呢?五兩銀子就買了個上品美人,不好拿捏怎樣?也是賺了的,也正因為賺的多了,今天這個周大姨才能夠大發慈悲給寶瑛僱個滑竿坐坐。
整個交易過程都由王秀娥說了算,柱子那個窩囊廢竟然連屋都沒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