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裡,一貫聚眾下棋的地方早已沒了人影,沈老爺子應該已經回家了。
沈燃撇了一眼,沒在意,向沈家走去。
開啟門,沈燃低頭換上玄關處擺著的拖鞋。
聽到開門聲,廚房裡的張姨出來看了一眼。見是沈燃,她笑著開口,“小燃回來了,老爺子在書房。”
“還有一個菜,等下就可以吃飯了。”
“好,張姨。”沈燃將鞋子擺好,朝書房走去。
桌子上癱著一張大紙,兩邊用鎮尺壓著,沈老爺子提筆,在寫些什麼。
見有人來了,他將毛筆放下,抬頭看。
“小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啊,我以為你早就把我這個老頭子忘了吶。”見是沈燃,沈老爺子冷哼一聲,嘴裡帶著埋怨,卻沒多少責備。
沈燃輕笑出聲,他勾著唇,語調痞氣,吊兒郎當的,“一大把年紀了,少生氣。”
“小心氣壞身子。”沈燃無所謂地坐在了沙發上。
沈老爺子皺著眉頭,厲聲呵斥。他指著沈燃,又重重地放下手,“你跟你爸,你們兩個,沒一個省心的。”
“別提他。”沈燃收斂了笑意,厭煩地開口。
“哎。”見此,沈老爺子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孩子,還在怨他父親啊。
沈燃坐在那裡,隨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印章,把玩著。
沈老爺子瞥見,急急忙忙走到他的身邊,沒好聲道,“小兔崽子,你小心點,這可是上好的玉,老李頭送的。”
“你知道,從他手裡摳出點東西,多難嗎?”
他從沈燃那裡搶過印章,心疼地拿在手中,小心翼翼放在了桌子上。
近距離,他看見了沈燃臉上的傷口,破了皮,嘴角的青紫在一張俊臉上顯得礙眼無比。
似是見怪不怪,沈老爺子眼神裡閃過一絲心疼,他責備道,“小燃,又打架了?”
沈燃養成如今怪癖的性格,也是怪他和沈燃他爸。
沈父在部隊裡工作,無論何時,總是很忙,他總把國家大事放在第一位。
在沈燃小時候的印象中,他沒怎麼見過沈父。
沈燃小學2年級時,那時也正值沈父事業上升期,他忙的腳不著地,經常幾個月幾個月不在家。
沈燃清晰地記得那一天,沈母求了沈父一個月,沈父終於有了空閒。他笑著答應和沈母一起回外婆家。
事實是,臨走時,他卻被一通電話叫回了隊裡。
母親強顏歡笑,抱著他安慰,“沒事,小燃乖,爸爸忙,我們兩個回去也是一樣的。”
也就是那一天,沈燃永遠沒了母親。
沈母在開車時,突發疾病,腦子一昏,出了車禍。她用全力護住了沈燃,自已卻沒能倖免於難。
最後的最後,沈燃只記得強烈的消毒液味道中,大片大片的白,以及急救室裡忽然滅了的燈。
進搶救室的最後一秒,沈母還讓沈燃給沈父打電話。
一次次的正在通話中,打破了沈燃最後的希望。
沈母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沈父。
想到這裡,沈燃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溫柔的臉,她總是笑著摸他的頭,“小燃,媽媽在。”
現在,媽媽不在了。
沈燃回過神,快速掩蓋了眸中的悲傷,他無所謂地開口,“小傷,不礙事。”
雖是一閃而過,沈老爺子卻看到了,他悠悠嘆了口氣,沒說什麼,抬腿去雜物室找了醫藥箱。
消毒棉球摁在沈燃的嘴角處,他吃痛,輕撥出聲。
沈老爺子嘴上不饒人,手上的動作卻放輕緩了,“還是不夠疼,疼了才會長記性。”
“你想謀殺親孫啊。”沈燃輕撥出聲,試圖將頭扭到一邊。
沈老爺子手上的動作加重,“長長記性,下次動手前,別腦子一熱。”
另一邊
安知秋回到家後,安爺爺依舊在澆他的花。安奶奶在一旁嗔怪道,“這麼喜歡,你住花圃裡吧 。”
不想讓安奶奶和安爺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安知秋朝那邊吼了一聲,快速回了房間。
“這孩子,今天怎麼了,著急忙慌的。”安奶奶疑問道。
安爺爺提著水壺,沒抬頭,他淡淡道,“老婆子,別大驚小怪的,秋秋不是一貫回家就進房間寫作業嘛。”
話是這樣說,但安奶奶總感覺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怪。
進了房間,安知秋坐在書桌前。她像往常一樣,拿出作業,攤在桌子上。
緩緩地寫著,她卻集中不了注意力。
沒強求,安知秋放下筆,向窗外看去。花圃裡的花有一些已經開了,嬌豔動人。
安知秋出神,就盯著那裡。
許久,安知秋終是嘆了口氣。她將作業推到一旁,開啟書桌抽屜的鎖,從中拿出了日記簿。
這是她一貫的習慣,不愛與人訴苦,她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了日記裡。
好似這樣,煩惱就會被鎖起來。
安知秋隨意翻了一頁,那是她初三時的筆記。
2015年11月3日 小雪
今天下了江岸市的第一場雪,桑桑很開心,拉我出去淋雪。
我們收集了好長時間的雪,才終於堆出了一個小人。
桑桑拿硬幣當小雪人的眼睛,但是兩個硬幣大小不一樣,雪人的眼睛也一大一小的。我們對視,都笑出了聲。
ps:今天很開心。
2015年12月5日 晴天
今天在走廊上,聽到兩個女生談論我,說我是隻知道學習的面癱,很裝。
我沒理她們,她們說的對。
ps:雖然今天是晴天,但我還是有一些悲傷。
2016年2月15日 小雨
今天樂樂的老師佈置了一項家庭勞動任務,他思索了許久,決定打掃客廳的衛生。結果……打碎了爺爺最喜歡的花瓶。
ps:好好笑……
……
安知秋翻著日記簿,不由笑出了聲。時過境遷,再次看當年寫的東西,感慨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