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飛鋼黨委書記和董事長總經理的範克龍,感到自己身上非常的輕鬆。
他甚至開始考慮今後該怎樣去生活,怎樣去過沒有職位的日子。
十七日的一整天,他把自己的手機關了,躺在床上睡覺。
這些年,他太累了,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這一晚上沒睡覺,現在想明白了,他也困了,要好好的睡一覺。
白天,他愛人坐在了樓下,不想打擾他的休息。
所有想來看望他的人,都讓他的愛人給擋住了。
傍晚的時候,他的秘書和司機一起過來了。
秘書和他說了這一天公司裡的情況,大會的情況,還有戰北方集團的情況。
他的司機也介紹了外面群眾的反應,還有飛鋼各級領導和員工的情緒。
範克龍對秘書說:“我現在把工作都辭了,你也就不用做我的秘書了。
接下來的工作,你去找向森書記,讓他給你安排工作吧!我要是有什麼事需要你辦的時候,我會給你打電話。
在單位裡,你什麼話也不要說,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你記住了嗎?”
秘書說:“領導,我記住了.”
然後,範克龍又對司機說:“你平時也回小車隊吧!有事我找你,你也和他一樣,在外面什麼話也不要說。
因為,無論你們說什麼,別人都會認為是我的態度.”
司機也說:“領導,我知道了.”
接著,範克龍又說:“明天早上七點鐘,你過來拉我吧!咱倆出去一天,要不然,在家裡會不好過。
這是一個惹是生非的日子,咱們還是出去躲一躲吧!”
司機說:“好,明天我七點前,在樓下等你.”
六月十八日的早上,司機就拉著範克龍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了祥雲山莊。
那時,山莊裡一個客人都沒有。
就連服務員也是剛剛的起來。
來到山莊,不用說是關手機,就是開著手機,這裡也沒有訊號。
於是,範克龍就坐在亭子裡開始看書。
他對司機說:“你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吧!等中午吃飯的時候,你再來叫我.”
司機說:“好,那我去釣魚了.”
範克龍點點頭,眼睛在上,沒有離開。
範克龍可以在那裡安靜的看書,司機卻不能在那裡安靜的釣魚。
年輕人,沒有經歷多少風雨,當遇到大事來臨的時候,心裡就不能安靜了。
特別是克龍書記的辭職,對他的打擊還是很大。
他清楚的知道,這些年自己身上的光環,都是克龍書記給的。
大領導的司機,所有處級幹部見了,都要先開口說話。
這不是領導的要求,是在漫長的歲月中,自然而然的形成的一個習慣。
所以,領導的司機,不管你想不想當寵兒,你都成為了寵兒。
記得當年剛給克龍書記當司機的時候,他還有點不習慣,時間長了,他也就習慣了。
習慣了的司機,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再求哪個領導辦事的時候,也覺得很仗義。
雖然,有些人心裡不太滿意,但,也沒人把它掛在臉上。
司機知道這一切是誰給他的,所以,對範克龍是非常的上心。
甚至,連他皺一下眉頭,他都想弄清是因為什麼?司機很機靈,也許,這一點,是領導選司機的時候,一個重要因素。
範克龍非常的關心自己的司機,如果連伺候自己的人都關心不好,還怎麼讓那些跟隨你的人有信心哪?有些事,不用範克龍安排,也會有人幫他想到。
辦公室主任讓司機當了小車隊的隊長,而且,還是一個副科級。
如果說範克龍在飛谷山集團是一尊神的話,那他的司機,就是一個香爐。
當有一天範克龍被請下神壇的時候,司機也一樣會被搬下供桌。
下一任領導來的時候,他一定不會再是新領導的司機。
這就是官場的規則,墨守而成的規則。
安靜不了的司機,坐在那裡,池塘裡的魚都不去咬他的鉤。
也許,魚和人有一種感應,你都不專注的來釣我,我憑什麼要去咬你的鉤。
也許,是來這裡釣魚的人太多了,對於那種能要魚生命的食物,它們也早已了熟於心。
後來,九點多鐘的時候,他還是挺不住了,到山莊裡,用固定電話,給小車隊裡他最要好的朋友打了電話。
於是,他知道了那邊的一些情況。
知道後,他還是來到了範克龍的身邊。
範克龍看他站在那裡,就知道有什麼事。
就說:“有啥事呀?”
司機說:“廠子裡鬧起來了,鬧的很大,現在,進到廠區裡的人,已經有四五千人了.”
範克龍把目光從書上移開,然後,看著面前的遠山,沉默了一會兒後,說:“瞭解情況,千萬要注意,別總往那邊打電話。
那邊的事,我們也管不了,還是我看我的書,你釣你的魚吧!”
範克龍說完,又把目光移回了上。
至於,他能不能安心的讀書,誰也不知道了。
因為,有時候,目光觸及的地方,靈魂不一定能重合。
靈魂能到達的地方,往往目光又看不見。
當司機再回到池塘邊的時候,就不再釣魚了。
魚杆插在那裡,魚鉤也離開了水面。
魚塘裡的魚,在自由的遊動著,尋找著可以進食的微生物。
魚塘裡的魚很多,一群一群不停的奔波著。
司機從一個柳枝上拽下一把柳葉,順手扔到了魚塘裡。
一群魚知道那葉子是安全的,就都奔了過來,紛紛的用嘴去吻那些新鮮的葉子。
似乎,那葉子,就是來自於外面世界的信箋。
看到這群魚,他突然的想到了廠區。
現在,廠區是不是也像一個池塘,那麼多的人成群結隊的在裡面奔波,他們能成功嗎?他想,要是他們真能成功,是不是範克龍就不用辭職了?
一個單純的像魚一樣的大男孩,在這裡作著一個比魚還傻的夢。
下午的時候,司機忍不住又打了一個電話。
他沒有打給同一個人,而是又換了一個人。
這次通完電話,他更加的不安定了。
他想把這個訊息馬上告訴範克龍,就跑到了他的身邊。
範克龍眼睛沒有離開,也許,看到了一個很緊張情節,也許,他的耳朵早已放到了最佳的位置。
他說:“什麼事,把你給急成這個樣?”
司機說:“出大事了,好像那邊要死人了.”
這時,範克龍抬起了目光,滿臉嚴肅的看著司機,說:“要死人了?誰要死了?”
司機說:“崔立國被打了,打的不行了,快要死了.”
範克龍說:“那為什麼不快點送醫院去呀?”
司機說:“大家恨他都恨的要死,誰會去救他呀?”
範克龍說:“那警察為什麼不救他呀?”
司機說:“現在,廠區裡的生產全都停下來了,工人也都和大家一起鬧起來了,警察根本就進不去.”
剛才一著急,範克龍差點都忘了自己不是黨委書記董事長了。
遇事就衝在第一線的範克龍,這些年已經負責慣了。
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沒有權力管了。
接下來,一定會有更大的領導來管。
更大的領導,會動用更大的資源,也一定會處理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