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緩緩走進廚房。

公主盯著盤裡冒熱氣的八珍糕面無表情,眼睛一眨不眨。

聽完柳瑟說的話,即便只是猜測,也讓她靜如死水的心掀起波瀾。

她內心是激動的,是雀躍的,也是緊張的,恐懼的。

她一直都不敢回想十歲前的記憶,因為太美好,因為以後都不會再有。

最大的痛苦和悲哀,莫過於一出生便得到了最好的,而後卻低落到塵埃,失去所有。

寧願一開始便不曾擁有。

如今,告訴她,這六年的灰暗和創傷或許都是人為造成的,她又該如何面對?

她有能力應付嗎?

她還能回到從前嗎?

內心有衝動,未來可挑戰。

她希望柳瑟所說的都是真的。

即便如話本所看到的,勾心鬥角和陰謀算計,她都不怕。

因為她的心受過千瘡百孔,沒有什麼可怕的。

握緊肥嘟嘟的手,似乎比以往都充滿力量。

月兒從未見過公主這樣的表情,緊張地問:“公主,是不是黎御醫的藥有問題?”

緩緩抬起頭,眼中透著微光,“你想說什麼?”

這個眼神代表著什麼,只有月兒懂。

是希望的光。

月兒流淚,跪在地上。

“公主,奴婢自小跟著您,眼睜睜看著您從活潑可愛的公主變成現在這樣整日關在屋裡不出門,奴婢心疼您。”

“我知道,你是忠心的。”

月兒發誓,“誰若敢害您,奴婢就是死也要為您報仇!”

伸手扶起她,“起來。”

月兒的眼神堅定,“奴婢能做什麼?”

公主:“藥方存一份,藥渣留一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奴婢一定做到。”

這一刻,公主真正長大了。

監察衛。

江河進來稟告,“王爺,長孫小姐來了。”

秦時頭也沒抬,繼續翻看手中的公文,“她來做什麼?不見。”

江河頓了頓,又道:“說有要事找王爺,柳大小姐也在。”

柳瑟?

秦時抬眸,“帶她們到正廳。”

“是。”

江河心想,柳大小姐果然是不一樣的。

王爺對她是真上心了。

秦時出門前,整理了一下頭髮,順了順衣袖,才緩緩踱步到正廳。

要見柳瑟,他竟有些緊張,心臟不由亂跳。

明明昨晚還同床共枕,親密無間。

此刻卻要裝得陌生。

心裡又迫切希望見到她。

著實是煎熬的。

也不知何時能結束偷偷翻牆的日子。

長孫念已經在廳裡等著焦急。

見他出來,立即嚴肅道:

“叫你的人都撤了,我有大事和你說。”

秦時繞過她,視線落在柳瑟身上。

柳瑟微微垂著眼,似乎不是很情願。

沒錯,她是被長孫念硬生生拉過來的。

她不想摻和,更不想見秦時。

昨晚抱著和他長相一樣的男人睡了一晚,現在看到秦時,心裡怪彆扭的。

夢裡的畫面搬到現實中,與秦時這張冷漠的臉交織在一起,簡直膽戰心驚。

眼不見為淨。

秦時因為柳瑟不看他而心情不好,怨氣都撒在長孫念身上。

“有事便說,不能信的人,我不會留在身邊。”

長孫念頭疼,“你……”

若不是為了瑤兒,她定要破口大罵。

柳瑟輕聲道:“王爺,事關皇家。”

聽到她的聲音,秦時心情好些,給了江河一個眼色,周圍的侍衛都退下。

“你……”

這反差對待,更令長孫念火冒三丈。

見色忘友。

呸!

什麼友。

秦時沒耐心,“小姨還不肯說?”

長孫念緩緩氣,“為了瑤兒,我忍了!”

……

講述完畢。

廳裡卻一下子安靜了。

長孫念說得嘴巴都幹了,面癱男能有個反應不?

“你怎麼不說話?怎麼啞巴了?怎麼不行動?監察衛不是雷厲風行,辦事果斷快速?”

秦時淡淡一句,“宮裡的事,我不方便插手。”

什麼?

她忍了半天,說了半天,就得來這麼一句?

長孫念插著腰,大罵道:“監察衛監察百官,御醫也是官,你為何不能查?”

秦時看著長孫念,眼睛的餘光卻注意著柳瑟的一舉一動。

“御醫不涉朝堂。宮裡的事應該由陛下和皇后娘娘處理。或先告知陛下和皇后,接到懿旨,監察衛才可接手,才是正軌流程。”

柳瑟一直垂著腦袋,不說話。

“瑤兒可是你的妹妹,你見死不救?”

“可有證據證明公主無病?可有黎御醫欺君的實證?”

秦時兩個問題,長孫念就沒了聲響。

沒那麼簡單。

“你當真以為監察衛無法無天、隨意抓人?監察衛抓的每一個人都是有理有據,殺的都是該死之人。為陛下謀事,自當做事公正廉明,無可挑剔。”

長孫念也知道,不然也不會來找他。

柳瑟終於又出聲,“也不全然是有理有據……”

不是也抓過她父親柳寒?

長孫念瞪一眼秦時,支援柳瑟,“柳姐姐你別怕,說出他那些目中無人恃強凌弱的事!”

秦時居然附和,語氣一下子變得溫和,“沒錯,你別怕,你想說什麼便說出來。我還能夜半來找你?”

夜半?

柳瑟渾身一個寒顫。

長孫念以為柳瑟被嚇到,忙將她護在身後,“你少嚇唬柳姐姐。”

秦時卻只盯著柳瑟。

柳瑟慢慢抬起臉,“不用監察衛出手,只需要王爺出面。”

“我出面和監察衛出面有何不同?”

柳瑟:“監察衛出面是公事,王爺出面是家事。”

“好一個家事。”秦時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你來監察衛找我,是不是將公主視為家人?”

這個問題怎麼有些奇怪?

“我陪著念念來的。”

長孫念聽不懂他的話中話,“不管是公事還是家事,瑤兒的事你管定了!”

秦時轉身坐下,“回府我會同母親說一聲,她十分想念公主,請公主到府上一敘。”

這是答應了。

“那黎御醫呢?你查不查?”

“你說呢?”

長孫念又是一包火。

柳瑟隨即拉住她,“多謝王爺,一切都交給王爺了。”

邊說邊帶她離開。

“說得不清不楚,跟我打什麼啞謎?!我是你小姨,我是你長輩!你見我還沒行禮呢!”

秦時不語。

柳瑟小聲道:“王爺這是看破不說破。他是要私下裡查的。”

長孫念恍然,又皺起眉頭,“明明白白告訴我查就行了,我管他是怎麼查。”

她只能笑一笑回應。

“柳姐姐,我發現,你和秦時還挺默契的。”

柳瑟尷尬又無奈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