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突然不再閃爍,成為一抹永恆的紅,在移動倉開啟之時,夏冉腳步一頓。
所有視野中頭一次蒙上統一的血紅色。
也讓她完全看清了移動倉之內的景象。
其中站著兩個人,顧小天舉著盾牌,臉上帶著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白戈臉色蒼白,眼眶邊緣暴起的血線比初見時更多。
背後的甬道中傳來嘈雜的人聲。
“要麼出來,要麼死。”夏冉眼睫顫動著,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平淡似水。
白戈看著她,眼底深處帶著一抹懇求:“b07,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對啊大人!”顧小天強壓內心的恐懼,對著眼前的浴血戰神飛快道,“進化藥劑在你身上融合得這麼好,你以後一定會成為名揚天下的研究員。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實驗品放棄自已的前途呢?”
夏冉手臂收緊,長刀一震。
眼底裡像是有水光躍動,但細看之下卻什麼也沒有。她聲音冷得嚇人,像已經殺紅了眼。
“要麼出來,要麼死。最後三秒。”
嘈雜的人聲已然迫近,永恆的紅光中白戈眸光一動,看著夏冉道:
“帶著他走吧。他不適合這裡。”
夏冉握著刀的手一鬆,有些不敢相信自已聽見了什麼。
白戈卻略過她,走向了甬道:“我知道你本來想留下殿後,這次就由我來吧。不是說好了要保護你嗎?”
“白戈……”
夏冉被顧小天扯著進了移動倉。
凝聚的紅光中,白戈側身看向閉合的倉門,臉上扯出了一抹笑:“夏冉,替我看看不一樣的風景。”
【a級研究員夏冉,你好。已啟動緊急模式。】
移動倉短暫的蓄力之後,全速朝地表上移。
機器運轉發出平穩的嗡鳴聲,透明窗外一點點湧進陽光,正是破曉時分。
炫目的金色燦陽在天邊升起,穹頂之上如同被烈火焚燒而過,灰燼化為冷冽薄霧籠罩叢林上方。
但薄霧終究會被陽光碟機散。
夏冉油盡燈枯,看著蒼白怪物的臉龐,伸手想要觸碰,被捏著手心拉在心口放下。
她聽見了任務完成的提醒。
但心裡卻莫名地湧出一絲酸脹,這份感觸不是為某一個人而生,糅雜著許多人的理想抱負、無數扭曲病態的追求,腦海深處,aw302眨動著粉紅眼珠,屍山黑蟲歡慶揮舞……
夏冉很願意留下來,在這個瘋狂的世界繼續尋找希望。
但死亡是一條有始有終的路,她已經來到盡頭。
【夏冉,你會死在這。極限研究所無往不勝。】
【夏冉,你會死在這。破曉萬歲。】
“吃了我吧,切斯特。”夏冉按住他跳動不停地心臟,用最平淡的語氣講出最瘋狂的念頭,
“讓我成為你的一部分,讓我和你一起找到希望。”
說完這句話。
她永遠地閉上雙眼。
這次
是真正的死亡。
是死無葬身之地。
……
斜陽似血。
染透猩紅的零號蝴蝶踩在屍山上方,十三隻骨節摺疊曲折,像是破碎的翅羽。他眼眸灰白,唇色殷紅,森白的尖牙裡帶著血色。
狂舞的屍山發出最後一聲悠長的嗡鳴聲。
灰黑色的血肉地獄中,新生的s級怪物環顧四方。
阿冉,我該怎麼樣才能帶著你的希望走下去?這是一個無趣蒼白的世界。殺不完的怪物,黨同伐異的人類,還有墮落的恐怖的我自身。
你讓我吃了你。
我痛苦卻也有興奮。
阿冉,我是一隻怪物。
一個穿著灰色防護服的女人走上來,取下面罩,是神情中帶著畏懼的青鳥:
“首領,我們本打算在東方移動倉接應您。”
零號垂下頭,伸出雙手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又抬起頭看向將要熄滅的夕陽。
阿冉,你說得對。
一個人不可能戰無不勝。
你也騙了我。
我根本不可能逃出囚籠,只有你握住我的手,帶我走上叛逃之路的時候,我最接近自由。
阿冉。
這就是友誼嗎?
這就是你所說的唯一的摯友嗎?
我用我的不甘困住你,你用你的理想困住我。
零號突然雙手捂住自已的腹部,彎著腰哭得快要死掉。
如果我能找到你所說的希望,你會藉助我的血肉,吞噬我的臟器靈魂,重新回到這個墮落的塵世嗎?
怪物是沒有眼淚的。
青鳥只看見他痛苦地抱著自已。
應該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吧。
她默默想。
……
災厄三十年。
超進化的怪物越來越多,但人類已然建立起堅不可摧的城邦,分別由數位s級進化者坐鎮守衛。
由於人類與怪物融合實驗中,人類一方總會被吞滅人性,成為似人非人的存在,融合實驗被徹底禁止。
各大城邦之間相互幫助,成為人類最後的曙光。
其中,復興的破曉城邦為第一城,由傳說中第一位超進化者夏冉守護。傳言中是她一舉攻破了極限基地,殺死偽s級變異黑蟲屍山,為人堅毅勇敢,在黑暗的災厄前十年傳播了希望的火種。
她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
災厄五十年。
進化出高階智慧的變異生物聯合起來,對人類第一城發起突襲,超s級進化者夏冉出手,以一破眾,突襲未果。
此後,擁有智慧的高階變異生物稱為“領主”。在破曉一戰中與人類簽訂契約,劃分絕不可冒犯之領地。
由於進化藥劑的普及,人類中已出現自然進化者。
長夜將明,破曉終至。
夏冉之名鐫刻至人類對抗災厄之豐碑。
世事維艱,總有人懷揣希望砥礪前行。
災厄一百年。
蒼白怪物站立在繁榮鼎盛的破曉城邦之上,來往超凡者眾,無一人勘破幻境窺見怪物真容。
這個世界上不再有人記得他的名字。
卻有無數人高呼夏冉。
夏冉復生了。
從他的骨血他的魂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