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又來?

楊攀猛然回頭,警惕地望著門口。

剛從噩夢中驚醒的他還心有餘悸,那真實得不像話的夢境,讓他感覺自已彷彿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

即便現在已經醒來,恐懼依然存留在他心中。偏偏這個時候又響起了敲門聲,居然和剛才的噩夢一模一樣!

這……

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即使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在此刻,內心也難免會產生動搖。

因為實在太詭異了。

楊攀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命運彷彿在推著他走向某個未知的方向。

門後會是什麼?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已不想再次經歷那個恐怖的夢境。

所以,他不打算應答,更不打算開門。

他就這麼直勾勾地望著那扇門。

“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

楊攀嚥了一下唾液,依然沒有動。

——愛敲就敲個夠吧,反正老子就是不開門。

楊攀死盯著那扇門,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敲門聲的再次響起。

“請問有人在嗎?”

門外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楊攀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心中的恐懼和不安頓時消散大半。

其實,他也清楚自已被夢境影響,現在無非是自已嚇自已罷了。

楊攀可以確定,門外的是人,絕不會出現那個放映廳和那個女孩。

不過,門外的人會是誰呢?

大半夜敲門,同樣很可疑。

有了在夢中的教訓,楊攀不敢輕易開門。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來到門後。

“有人嗎?”

門外的人問了第二遍。

“你是誰?”楊攀隔著門問道。

“我是山海盟公會的人,請配合一下,麻煩開一下門。”

山海盟公會?

楊攀大概明白了。

門開啟。

門外站著一個少女。

少女扎著大馬尾,穿著一身橙色的連衣裙,鮮豔亮麗,加上絕美的面容,像是某個出逃在外的千金大小姐。

她雙手背在身後,水靈靈的大眼睛帶著幾分緊張和急迫,但依然努力表現得友好的模樣,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

女孩的身前的胸針,楊攀有特別留意。

一枚做工非常精緻的黃金胸針,像一件藝術品。

胸針左邊是一個圓形的標誌:蜿蜒的群山之下是波濤洶湧的大海,二者皆以浮雕的表現形式呈現。

標誌整體看起來非常大氣。

楊攀對這個標誌並不感到陌生,應該說,所有黎城居民對這個標誌都不會感到陌生。

這是山海盟公會的標誌。

胸針右邊是長條狀的金屬,上面的凹印文字寫著一串編號以及名字。

西柚。

是女孩的名字。

“呃……”

見到楊攀後,叫西柚的女孩微微一愣。

隨後,看到楊攀身後彷彿被蹂躪過的客廳,西柚馬上就明白這裡發生過什麼事,臉上的擔憂之色又增加了幾分。

不等西柚開口,楊攀指著客廳地面上的那把巨劍,開口說到:

“不用擔心,你隊友沒事。”

從看到西柚的那一刻起,楊攀就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西柚百分之百是找隊友來了。

“哦,那太好了!”

聽到隊友沒事,西柚頓時放鬆下來,喜笑顏開,臉上緊張的神色也一掃而空,她半開玩笑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在找她?”

“猜的。”楊攀回答道。

——不然大半夜的,不是找你隊友的話,難道是來找我談人生談理想麼?

楊攀把西柚領進臥室。

確認隊友的傷勢無大礙之後,西柚對楊攀表達了謝意。

兩人返回了客廳。

隨後,西柚跟組長彙報了情況,稍後其他隊友就會過來,把受傷的少女接走。

楊攀從和西柚的交談中瞭解到,被楊攀救下的少女叫陳曦,而陳曦先前在和怪物戰鬥的時候脫離了隊伍,後來還失去了聯絡。

於是,西柚根據陳曦身上的定位,追蹤到了這裡。

事情的經過,跟楊攀猜測的基本一致。

鐮刀怪的屍體依然躺在客廳的地板上,流淌出一灘暗紅色的血液,散發著腥臭味。

西柚檢視了鐮刀怪物的屍體,主要是確認怪物是否完全失去生命體徵。

雖然,怪物明顯已經死得透透的了,但是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

在西柚檢視鐮刀怪物的屍體時。

楊攀注意到了一個細節,西柚在看到怪物屍體的時候,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恐懼的神色一閃而過。

儘管西柚在努力剋制恐懼,讓自已表現得平靜,或者說,讓自已表現得更像一個專門對付怪物的“專業人士”。

不過,楊攀還是透過觀察細節細節看出來了。

西柚是在害怕。

其實楊攀也非常理解。

剝去什麼能力者、什麼山海盟公會成員、什麼英雄的身份,西柚也只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女。

所以,對於一個正常的少女來說,看到醜陋的怪物屍體會感到害怕,感到恐懼,那太正常不過了。

楊攀突然想起之前在逗音上,看到的某個評論:

【英雄們也是人,不是神!】

確認怪物已經涼透了之後,西柚抬起左手,用手上佩戴的電話手錶,對準鐮刀怪物的屍體。

她是在拍影片。

“C-1856號怪物,已被擊斃。”

“西柚小姐,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楊攀開口詢問。

“可以,你問唄。”

見西柚爽快答應,楊攀便提出了問題:

“我一直很好奇,怪物的編號到底是怎麼來的?”

“編號呀,其實很簡單,編號由系統直接生成。”西柚抬起左手,將白皙手腕上戴著的手環晃了晃:

“手環會自動識別怪物,按照先後順序,自動生成編號,於是乎,怪物便有了名字。”

她手上的黑色手環設計得挺有設計感,一看就是高科技,還是那句話,山海盟公會不差錢。

西柚眨了眨大眼睛,接著說:

“當然,這不是唯一的途徑,比如監控系統拍到沒有編號入檔的怪物,也會自動生成怪物編號,歸入檔案。”

楊攀點點頭,“那我明白了。”

西柚看著鐮刀怪物的屍體,接著說:“我們後勤部會把屍體帶走的,並且會把現場也處理乾淨,請放心吧。”

“有勞了。”

楊攀撿起上一個損壞的動漫角色手辦,這個發誓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它的上半身消失了……

這一地的手辦屍體,更是讓楊攀不忍直視。

楊攀把這個殘廢了的手辦,放在同樣被削了一小半的電腦桌上。

更讓楊攀心疼的是,放在電腦桌上的顯示器也被削成了兩半,這可是姐姐前不久才給他買電腦……

楊攀撿起顯示器的屍體,切面工整,不過,應該是接不回去了。

還好電腦主機放在電腦桌下面,躲過了一劫,沒有損壞。

注意到楊攀的神情,西柚帶著歉意說:

“很抱歉,把你的手辦和電腦都弄壞了……”

楊攀衝西柚微微一笑:“沒關係,都是身外之物罷了。”

——反正你們山海盟公會肯定會賠給我,裝一下又沒關係。

“楊攀先生請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承擔責任的,該恢復原狀的一定會恢復原狀,該賠償的一定會賠償……”西柚給楊攀做出保證。

“西柚小姐言重了,你們冒著生命危險在一線戰鬥,要知道,戰鬥是非常兇險激烈的,怎麼可能不損壞物品,我非常理解。”

西柚突然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謝謝理解!”

“不至於,不至於……”楊攀被少女的鄭重的樣子嚇到了。

西柚抬起頭,眼眶竟然帶著淚光,有點可憐巴巴的樣子。

這個“英雄”的淚腺實在有點低啊……

在黎城,民眾自發把能力者們稱為“英雄”,認為他們無所不能,內心強大。卻忘了英雄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軀,甚至還有可能是一個愛哭鼻子的女孩……

隨後,兩人閒聊了一會。

西柚告訴了楊攀一個訊息:針對黎城內部的怪物圍剿戰,已經接近尾聲了。

從西柚口中得知,其實“集體異變大事件”發生後,不到三個小時,山海盟公會就已經清理了大部分的怪物。這場圍剿戰,山海盟公會出動了所有戰鬥員,包括副會長和四位長老。

只是有些怪物隱藏了起來,需要花點時間去尋找,所以才導致到現在還沒結束戰鬥。

楊攀對這個結果並不感到意外。

正如他所想那樣,山海盟公會的確很強大。

所以,所謂的圍剿戰,本來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山海盟公會必然會勝利。

毫無疑問,對於山海盟公會來說,這種程度的“集體異變”還遠遠不夠看。

但是,也不能只看明面上的輸贏。

即使山海盟公會很強,甚至可以說是輕輕鬆鬆就殲滅了所有的怪物。

可惜的是,即使山海盟公會再強大,也無法保證每一個黎城居民的生命安全。

數百隻怪物在黎城屠戮,必定會造成不少的人員傷亡。

這個結果不可避免。

再一個,假如還有下次恐怖襲擊的話。

到時。

輪到誰變成怪物?

又輪到誰被怪物屠殺?

所以,這次“大事件”即使過去了,也必然會造成黎城民心動盪,給社會安定埋下了一顆不定時的炸彈。

總之。

這起突發的恐怖襲擊事件,已經足夠讓山海盟公會頭疼一段時間,尤其是在幕後黑手還沒被抓獲的情況下,山海盟公會很被動。

……

幾分鐘後,西柚的隊友就到了。

是兩個男人。

都是楊攀白天曾經見到過的人,他們當時也在那輛黑色的商務車上面。

一個是相貌粗獷的大叔,體型有些發胖,看起來像是混血兒,棕黑色的毛髮非常旺盛,嘴巴四周和腮幫都長滿了鬍子。

他身上有不少傷口,顯然經歷了一番苦戰,不過,他對身上的這些傷並不是在意的樣子,顯然是個皮糙肉厚的戰士。

楊攀記得很清楚,下午就是這位大叔在開車。

大叔露出有點憨厚的笑容,給人一種隨和的感覺。

還有一個是留著長髮、長相陰柔的男人,他身材瘦弱,膚色蒼白,臉上沒有表情,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他身上同樣有多處地方掛彩了,不過傷勢比那個大叔要輕得多。

楊攀跟兩人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大叔進了臥室,把還沒有醒來的陳曦抱了出來,他把身上穿的夾克脫了下來,蓋在陳曦身上,畢竟陳曦受傷的位置有點尷尬,而且衣服還被楊攀給撕爛了……

對楊攀表示感謝後,幾人便帶著傷員離開了。

……

凌晨兩點半。

山海盟公會的人走後,楊攀卻再也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他還在想著那個噩夢。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關於冤魂報仇什麼的,其實楊攀從來不相信這個。還是那句話,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楊攀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鬼。

理由也很簡單,要是真的有鬼的存在,那世界早就亂成一鍋粥了,畢竟誰家的祖先都不是吃素的,誰家沒有幾百上千個祖先……

只是楊攀在夢裡的時候,心智被夢境限制了,他才會聯想到冤魂報仇。

還是說。

自已之所以會做噩夢,是因為那個女孩託夢給自已,女孩想透過這種方法,告訴自已某些事情?

楊攀被自已的想法逗笑了。

怎麼可能有託夢這種東西,託夢和冤魂報仇半斤八兩,都太扯了。

順著那個噩夢。

楊攀的思緒不知不覺發散,又想起了在放映廳裡發生的一幕幕:

那場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的電影……

那個笑容治癒的女孩……

那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

後來。

那個女孩變成了怪物……

那爭先恐後的逃命場景……

那直刺胸口的飛刀……

那個男人跪在地上痛哭……

再到後面。

男人發了瘋似的,不斷對自已進行謾罵和毆打,他極度自責。

這些畫面,都還歷歷在目。

現在,楊攀再回過來看,他似乎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話地方: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他的情緒反應貌似不太正常。

按道理,自已女朋友意外變成了怪物,男人的傷心、難過、痛苦都沒有任何問題,這是正常的情緒反應,合情合理。

但是。

他為什麼會表現得如此自責呢?

這是楊攀想不通的點。

楊攀皺起眉,他好像確實發現了一個不太對勁的地方。

他閉上眼,定下心神,仔細回想當時那個男人的情緒狀態。

當時,男人除了表現出傷心、難過、痛苦之外,更多的情緒反應卻是自責!

男人自責的行為,這在楊攀看來,並不合理,感覺不太符合正常人的行為邏輯。

因為,女孩發生了異變,變成了怪物,這並不是男人的錯,和他沒有關係。

這明明不是他的問題啊……

那到底是為什麼,他會如此地自責呢?

——搞得好像是他導致女孩變成了怪物似的!

楊攀愣住了。

他被自已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