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破,大晟,國滅。

一個國家的覆滅是如此的輕而易舉,三天,昔日繁華的城市已經被死亡的氣息牢牢鎖住,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奚箜予從屍堆裡睜開眼睛,滿臉血痕。

為了能更好的融入屍堆,避免被叛軍發現她還活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劃開傷痕。鮮紅的血液是保命符,更是通向未知可能性唯一的路。

叛軍發出猙獰的笑聲:“大晟氣絕了,活該有這天。”

隨後幾個火把丟進屍堆,火焰迅速蔓延。

確認叛軍走遠之後,奚箜予迅速從屍堆中起身,扛起身下的蘇莫離遠離屍堆。

確定距離夠遠之後,才忍痛將身上的火焰撲滅。

漫天的火光升起,烏黑的煙縈繞上空,奚箜予想到了兩個字,涅槃。

鳳凰浴火重生,希望她們也能迎來新生。

奚箜予揹著蘇莫離踏上了一條未知的道路。

兩個被死神被標記的人,在黑暗中摸索光明。

蘇莫離不幸中箭,更因為幾天混在屍堆裡,傷口感染,意識一天比一天模糊。

奚箜予全靠意志堅持,眼珠子上佈滿了紅血絲,滿身鮮血,滿臉血痕,像個瘋子。

“莫莫,你不要離開我,別死,求你......”

奚箜予揹著蘇莫離一路狂奔,誰能救救她們啊!

求求了,救救她們吧!

“啊啊啊啊!”

從喉嚨中發出的,是無能的怒吼。

她四處張望,只看見屍體躺了一路。感覺周邊如此黑暗,怎麼能看見光明。

趴在奚箜背上的蘇莫離氣息如同遊絲,儼然一副活不久的樣子。

“小予子,我好想睡覺。”

奚箜予大吼道:“不能睡。”

“可是我.....”

真的堅持不住了。

“小予子啊,你一定要好好的。”

奚箜予咬著牙,將這句遺言似的話語拋至耳後。

她艱難的抬腿,朝著前方走去:“不行,不能閉眼。

“莫莫,這個世界那麼大,我們還沒有去看過,還有好多好吃的沒有品嚐過。如果我們都能活下來。我保證,你不會再捱餓,你會吃飽穿暖,不會再困在一片天地。”

奚箜予是畫餅高手,單單這樣勾畫未來,就能讓蘇莫離再度盈滿笑容,好像真的不餓了。

她笑著,說出一個可能性:“也許,我死了,就能回家了。”

“不行。”

若是在這個世界死了,真的死了怎麼辦?

那世界上,再也沒有她的好閨蜜了。

“小予子,將我放下來,我們都需要休息,我答應你,不睡。”

奚箜予再度抬腿,走了幾步,蘇莫離都能感覺到她在顫抖。

終於,她停下腳步,將蘇莫離放下來,打算做短暫的休整。

因為過度疲憊,她的瞳孔顫了兩下,視線也因此模糊了兩秒,也就沒有看見一團黑色朝著她襲來。

短暫的飛起,飛快地下墜。

胸腔中堆積炙熱,鮮血上湧,不受控制地噴了出來。

一口又一口。

奚箜予不知道這是什麼,只看見它通體呈黑色,一雙熒綠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們,低聲嘶吼時,不免讓人心生恐懼。

那奇形怪狀的不明生物此刻又朝著蘇莫離撞去。

“莫莫。”

奚箜予嘶吼著,用盡此生最快的從地上爬起來,護住蘇莫離。

在漫長的沉寂後,直到一聲鶴聲自上空傳來,奚箜予才僵硬的回頭,蘇莫離也睜開了眼睛。

這次沒有鮮血,有的是純粹的色彩,又夾雜著墨的深沉。

蘇莫離和奚箜予後來回想,才驚覺,原來這是她們苦盡甘來的訊號。

只見一人身騎白鶴而來,手持一筆,長髮被吹的在空中飄舞,大概天上的仙人也不過如此。

偏生他的聲音還清脆悅耳:“哪裡的魔修,膽敢在覺深宗管轄範圍內作亂。”

他的眼神冰冷,眸中似乎飄落著一場不化的雪。

仙人執筆,在空中揮毫。

那魔修目光呆滯,停止了行動。男子擲出一畫卷,魔修化為一道光,撞進了畫裡。

奚箜予喃喃道:“仙師,竟然是真的。”

她為之前自已的淺薄言論而道歉。

仙師將畫卷收回袖中,從白鶴上下來,“在覺深宗所管轄區域出事,自認由我們負責。”

他的目光移到奚箜予懷中閉上眼睛的蘇莫離,皺眉道:“受傷了?”

再次執筆,在蘇莫離眉心一點。

蘇莫離眉眼舒展了許多,不再緊鎖,充盈的力量在體內流淌,讓她再度睜開了眼睛。

目光在他眉眼間流連,在腦海中不斷刻畫救命恩人的模樣,蘇莫離虛弱的開口:“謝謝。”

仙師肅顏道:“分內之事。”隨後,他拱手對奚箜予說道,“請上白鶴,兩位小姑娘受傷不輕,需要醫治。”

“那就謝謝你了。”

白鶴柔軟的毛羽讓奚箜予生出做夢的荒謬感。

奚箜予抱緊蘇莫離:“我從來沒有坐上過動物,還是能飛的動物。”

蘇莫離小聲道:“我也是。”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低頭,大地山川,河流溪水,皆在腳下。

世界如此之大,而她們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