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齊子蟄回到侯府, 不及換衣,先進了書房。
他在燈下再次翻看李丹青修編過的三十六計。
每條計策旁邊,都做了備註。
有的備註舉一反三寫例子, 有的備註寫了心得,還有的備註列明計策裡提到的物事是如何得到的。
他越研讀越驚歎。
李丹青跟他提過, 說是小時候在泥土裡揀到一本快要腐朽的書,翻看一遍之後, 書朽了, 她記下其中的計策,之後曾抄錄獻給皇帝。
據太后所言,這本書可能是前朝國師所著《奇計》。
計策裡集結了諸多能人智士之謀思。
每一條計策,都叫人拍案驚奇。
不過也是, 此時此刻,其實應該和丹娘月下對坐,舉杯暢談前朝智士之謀略,追憶往昔豪傑。
他抓住女子的手,貼到她耳邊,溫柔問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女子大喜,她也不想當替身的,她想讓侯爺記住她。
女子又“嗯”一聲,偎進他懷中,如小貓般輕輕顫唞,誘人憐愛。
說著,嬌軟小手撫上他胸口,撩開他衣領。
齊子蟄睜開眼睛看著女子,有些疑惑,眼前有幻影,看得不大真切。
楊管家脖頸一片冰涼,知道若不回答,一定會血濺當地,當下急急道:“是老夫人安排的。”
丹娘身上有一股若有若無幽香,那香似蘭非蘭,似菊非菊,叫人心醉神迷。
齊子蟄跳下地,摸到牆邊劍柄上,撥出劍,在手腕上劃了一道,看著手腕滲出血來。
待沐浴畢上床就寢,一時之間卻睡不著,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李丹青的嬌俏模樣。
李丹青之智, 沒準能跟前朝智思出眾的國師相比。
下一刻,他坐起,雙手抓起女子手臂,瞬間舉過頭頂,狠狠一用力,把女子摜向牆上。
李丹青這樣的女子, 不知道多少百年才出一個!
齊子蟄心中澎湃,一時覺得口乾舌燥,端起手邊的茶,一飲而盡。
在輪迴裡, 他便知道李丹青智思出眾,比他見過的任何女子都要出眾。
更令他驚奇的是,李丹青根據如今局勢所寫的備註, 其中備註之計, 有些甚至超越原來的計策。
心頭一片火熱,身上也一片火熱。
楊管家推門而進,見齊子蟄舉著劍,手腕滴血,再見月瓏摔在地下,無聲無息,頓時大驚。
他捉住女子的手,試探著問道:“是丹娘嗎?”
齊子蟄“嗬”了一聲,“好傢伙,這是美人計麼?”
女子嬌嬌道:“侯爺,是我啊!”
有女子聲音應了他一句,擰了一條巾子覆到他額上,輕輕軟軟道:“侯爺可是渴了?”
看畢小冊子計謀之備註, 他覺得自己可能還是低估了李丹青。
“來人!”齊子蟄怒喝一聲。
“丹娘,你說是不是?”
“滴噠滴噠”,血滴在地下,暈成一片。
而懷內這女子,身上有一股濃重脂粉味。
齊子蟄很溫柔,“原來是月瓏!”
他眼前幻影消失,看清楚了地下昏迷的女子模樣,是侯府侍女月瓏。
“後來想想,只要長得如你這般,便能啊!”
齊子蟄笑嘆道:“丹娘,我適才看到三十六計裡面的美人計時,便在想,這美人得多美,才能成事?”
齊子蟄掩卷,長長嘆了一聲。
她不是丹娘 !
齊子蟄攬住女子,鼻端裡嗅到一股脂粉香,突然喝斥道:“你是誰?”
女子偎到他身上,輕輕“嗯”了一聲。
“丹娘!”他喃喃喊一句。
“轟隆”一聲,女子發出慘叫聲,很快沒了聲息。
他何德何能,遇到李丹青這樣的女子!
“侯爺,奴婢是月瓏。”
齊子蟄手裡的劍架到楊管家脖子上,“是誰的主意?”
飲畢, 自己失笑,竟把茶當成酒了。
似夢非夢。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齊子蟄收起小冊子,心中激盪,便覺身上發熱,忙令人傳水,準備沐浴。
“嗬,母親真是好手段!”齊子蟄收劍,喝斥道:“把母親請來,讓她看看月瓏的下場。”他一言既出,手中的劍飛過去,插進月瓏胸口。
血濺在牆上。
這一晚,侯府雞飛狗跳。
謝夫人慘白著臉,一邊吩咐人給齊子蟄包紮手腕的傷口,一邊道:“侯府只剩下你一個男丁,我如何不急?你要領兵打仗,就得先留後。”
齊子蟄揮退給他包紮的侍女,看著謝夫人。
“母親,我說了,除了丹娘,我誰也不要。”
“若娶不到丹娘,我便孤獨終老。”
“今日縱然讓月瓏得手,我也會殺了她。”
他說著,一腳踹在椅子上,椅子“咯嚓”一聲,斷了腿。
“母親,再有下一次,我就殺掉所有涉及的人,雞犬不留。”
謝夫人見齊子蟄眼睛泛紅,額角滴汗,整個人焦躁而憤怒,分明是藥性未解。
她一時也顧不得齊子蟄威脅之語,只叫道:“下的藥叫月夜,沒有解藥。你縱割了手腕擠出血,今晚也難熬過去。”
齊子蟄沉著臉道:“把府中的供奉孫大夫請來,他自然有法子。想不出法子就殺了他。”
侯府的孫大夫很快來了,一聽想不出法子要殺了他,馬上道:“侯爺,有法子,有法子。”
他快速開藥方,遞給楊管家道:“速速熬藥,這藥熱熱喝幾碗,侯爺多出恭幾次,待得身上燥熱之感稍解,再泡一泡冷水就差不多了。”
折騰到差不多凌晨時分,齊子蟄身上燥熱之感方稍解,只是一直口乾舌燥,不停喝水。
孫大夫重新給齊子蟄診了脈,委婉道:“這藥太烈,今日還得再熬一熬,侯爺睡一覺,過了今晚便好了。”
齊子蟄揮退孫大夫,叫人進來服侍他更衣。
更衣畢,即刻出府奔往皇宮。
出兵在即,還有許多事要跟朝臣商議,也有許多事要和李丹青交代,實在沒時間在府中睡覺。
這一日,朝臣見監國將軍手腕似乎受傷,一臉狂躁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奮起殺人,皆不敢惹他。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齊子蟄心口憋著氣,一心要等朝臣出錯,好趁機撒氣,再殺雞儆猴,沒料到今日朝臣們乖順得很,半點差錯也沒有出。
臨下早朝,他終是雞蛋裡挑骨頭,挑出兩個不順眼的朝臣撒氣。
李丹青瞧出齊子蟄不對勁。
待朝臣告退,便問道:“子蟄,你手腕怎麼了?”
齊子蟄舉起手道:“受了一點小傷。”
李丹青詫異一下,“誰能傷你?他還活著嗎?”
齊子蟄看一眼李丹青,忙收回視線。
“母親昨晚在茶裡下藥,讓府裡侍女月瓏進房服侍我,我把月瓏殺了,只是身上熱得難受,就用劍割手腕放血。”
“今日還是難受。”
李丹青“啊”一聲,很想笑,到底忍住了。她問道:“為何不收用月瓏?”
齊子蟄“哼”一聲,“明知故問。”
李丹青微微一怔。
她看到這時代的男子並沒有把婢女當成人,睡一個婢女於男子來說,不足一提。
喜歡一個人,誓言非她不娶,跟他睡婢女,可以並行。
李丹青知道齊子蟄對她的心思。
但並不指望他會像小說裡描繪的男子那樣,為她守身如玉,不碰其它女子。
她認為,上京後,齊子蟄一直處於風口浪尖,自然無瑕睡什麼婢女,但在某些情況下,有人把婢女送到他床邊,他應該不會拒絕。
萬萬沒料到,他不單拒絕了,還用劍割傷了自己。
李丹青想了片刻,問道:“你真不怕侯府絕後?”
齊子蟄沉默一下道:“丹娘,若是以前的我,那自然是怕侯府絕後的。”
“但經歷這麼多,我已不是從前的我。”
“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已不是絕後不絕後這件事了。”
他抬頭凝視李丹青。
“我心中最重要的,是興大夏朝,是與你一起。”
“前者,我正在做。”
“後者,那還得看你願意不願意。”
“我知道,你其實很介意男子三妻四妾。”
“你雖不說,但心下其實看不起睡婢女的男子。”
“丹娘,我既知你介意,自然不會犯這些錯。”
李丹青突然鼻酸。
半晌伸出手,撫在齊子蟄手腕上,低聲問道:“還痛嗎?”
齊子蟄臉上狂躁之色消了一大半。
“丹娘,我一直在等你問這句話。”
李丹青縮回手,“叫御醫給你換藥罷!”
她說著,揚聲喊進內侍,吩咐道:“傳方御醫!”
方御醫很快來了,給齊子蟄換了藥,重新診了脈,沉吟片刻道:“還得喝三貼藥,若不然,身上火氣難消。”
“自然,也可以不喝藥,但得召人服侍。”
李丹青問道:“喝藥傷身體麼?”
方御醫低聲道:“不單傷身子,且會影響之後……”
他沒有再言明。
李丹青聞言道:“如此,不必開藥了!”
齊子蟄一驚,喊道:“丹娘!”
他若睡了別的女子,這輩子別想和丹娘一起。
待方御醫告退,齊子蟄道:“我今晚再泡泡冷水就是。”
李丹青伸手,拉起齊子蟄的手道:“子蟄,我們成親罷!”
“今晚,就洞房花燭!”
齊子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住了。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