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蔽月。

\"咻.……\"

一道響箭衝向了半空,在如墨般的夜色裡綻放開來。

無數的火把照亮了小半個皇城,廝殺聲和哭喊聲傳進了養心殿裡,登基不過三載的慶平帝頹然的倒在了龍椅裡,手中握著的長劍掉落在地,發出了一道清脆刺耳的聲音。

他喃喃的念著。

“敗了,敗了….…朕終究還是敗了....”

說著說著便仰天大笑了起來,形同瘋婦一般。

少傾,他自龍椅上走了下來,撿起了地上的長劍,一把攥住了老太監的衣領,神色猙獰的吼道:“去將朕的妃子和孩子們都請來。”

因為過度的用力,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老太監連滾帶爬出了養心殿。

很快眾位妃嬪,皇子,公主皆都來了。

慶平帝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或是涕淚橫流,或是瑟瑟發抖,或是惶恐不安,唯獨沒有笑容。

他舉起手中長劍,嘶吼道:“哭,哭什麼哭?朕還沒有駕崩。”

叛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慶平帝忽然就沒那麼害怕了,估計是因為知道結局已定,他反而淡定了許多,他先是走到了皇后的跟前。

\"你們都是朕的女人,這輩子只能是朕的人.…....”

他扶著皇后的肩,然後一劍狠狠的刺了下去,穿心而過。

自皇后背後戳出來的一小截劍尖泛著森冷的寒意,一滴一滴粘稠的血液順著劍尖往下滴落。

空氣裡瞬間就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有妃子嚇的尖叫出了聲,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殿外跑去。

“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

然而人還沒到殿外,便被一道利箭射穿了胸膛,“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身體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悶響聲。

慶平帝已然殺紅了眼,他手持著長劍胡亂的砍向了昔日他寵愛無比的妃嬪們。

一時間殿中哭聲,求饒聲交織成了一片。

一道溫熱的液體濺到宗越的臉上時,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依著他的位分,他跪在人群的最後,可跟其他人的慌亂比起來,他太淡然了。

饒是現在他的腳下已經有了好幾具屍體,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衣裳,可他依舊跪的端正,絲毫沒受影響。

慶平帝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異樣,他提著劍走了過來,揪著宗越的領口,一把將人給提了起來。

“你?”

他有無數的妃嬪,可眼前這個容顏傾城,面有病色的年輕美人是誰,他竟一時沒想起來。

宗越垂著眸子,長長的羽睫輕顫著,在眼下投下斑駁的陰影。

“臣妾答應宗氏,給皇上請安,皇上萬安。”

慶平帝哈哈大笑了起來。

“萬安?外頭叛軍已經殺來了,你讓朕如何能萬安?”

宗越抬眸,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男人,男人面上有著血珠,頭髮散亂,哪裡還有半分帝王的威嚴,他唇角微微一勾,這一閃而過的譏笑徹底激怒了慶平帝,他一巴掌扇在了宗越的臉上。

\"你個賤種居然也敢嘲笑朕。”

宗越整個人被打飛了出去,他趴在地上半天沒能起來,半邊臉登時就腫了起來,嘴裡有著腥甜的味道,他吐了一口血水,緩緩的站了起來。

“殺了我!”

他的眼神很平靜。

“嗯?\"

慶平帝眸子裡有著片刻的疑惑,跟著就一劍朝著他的胸口刺了過來。

宗越閉上了眼睛,安靜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他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今日終於可以如願了。

當初若不是......

他現在應該可以在宮外活的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繼續做他的宗越,而不是被困在宮裡做什麼勞什子宗答應。

就在劍尖抵到他的心口時,忽的一道利箭擦過他的臉頰直直的釘進了慶平帝的胸口。

力道之大直接將人盯在了漆紅的圓柱上。

\"宗越!”

一道熟悉的怒喝聲傳了進來。

宗越!

他已經忘了有多久沒人稱呼他的姓名了,他的嘴角噙著一抹苦笑,癱坐在地上,劫後餘生的心悸讓他的後背起了一層薄薄的汗。

即使不回頭,他也知道來人是誰。

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少傾一雙黑色繡著祥雲的靴子出現在了他的跟前。

他定了定神,緩緩的抬起了頭,笑了笑。

“炎鐸,好久不見啊。”

眼前之人那輕描淡寫的態度徹底激怒了炎鐸,他俯身捏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的目光與自已對視,他的聲音低沉的像是從喉間擠出來的一般,帶著深深的怒意。

\"是啊。”

炎鐸望著近在咫尺的宗越,即使周遭遍佈屍體,血流成河,可他的臉依舊美豔,尤其是那雙眼睛裡瀲灩的水光浮動著勾人的微波,如黑曜石般晶亮的瞳仁裡映出了他那張近乎扭曲的俊臉來。

他狠狠的甩開了手,起身而立。

“你若是肯跪下來求我,興許我還能留你一條狗命。”

宗越被他大力甩開,整個人趴在了地上,他掙扎著跪在了他的腳邊,恭敬的給他磕了頭。

炎鐸冷哼一聲,出言譏諷道:“哼,為了活命,你還真是什麼都肯做啊。”

宗越跪趴在地上,額頭抵著冰涼的磚石。

“螻蟻尚且知道偷生,我自然也想活。”

炎鐸因為氣憤,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看不慣宗越如此做小伏低的樣子,猶記得少時他明豔張揚的如同天邊的烈日一般,有著灼人雙目的光芒。

他抬腳將人給踢飛出去。

“想要活?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宗越重重的撞到了圓柱上,腰背似是被生生折斷了一般,他眼前一黑,一股腥甜自喉間噴了出來,鮮紅的血濺了一地,他無力的趴在地上,精細的五官也因為劇烈的疼痛擰在了一起,饒是這般也美的驚心動魄。

外頭的侍衛被裡面的動靜給驚動了,只以為是有人偷襲炎鐸,忙闖了進來,將劍搭在了宗越的脖子上,冰冷而鋒利的劍鋒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緊緊的貼在他的面板上。

“滾出去!”

一道暴喝聲傳來,侍衛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炎鐸是讓他們滾還是讓躺在地上這個先帝妃嬪滾?

炎鐸又吼了一句。

“都給我滾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眾侍衛做鳥獸散。

很快殿中就恢復了安靜,除了二人便就是滿殿的死屍。

濃濃的血腥味刺激著炎鐸的感官,他抓著宗越的後衣領,將人拖至龍椅前,然後將人狠狠的扔了出去。

宗越原就瘦弱,哪裡敵得過炎鐸的臂力,額頭撞在了龍椅的扶手上。

\"咚....”

一道令人牙酸的悶響聲後,有黏膩的鮮血順著額角往下流,流進了眼睛裡,讓眼前的整個畫面都呈現出了模糊的赤紅顏色。

只是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炎鐸就一把揪住了他的頭髮往後一個使力。

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頭皮給掀了去,宗越疼的眼淚都下來了,只拼命的往後仰著,好減輕頭皮上傳來的撕扯感。

炎鐸的眼睛赤紅一片,呼吸也粗重了起來。

他的另一隻手順著宗越的脊背一路往下,最終停留在那因為過度後仰而凹出來的驚人弧度處。

“當年為了榮華富貴,你竟然厚顏到用計頂替了自已親姐姐的身份入宮為妃為嬪。宗越,你入宮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日嗎?”

他狠狠的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宗越疼的哼唧了一聲。

“你既如此恨我,殺了我吧!”

炎鐸怒極反笑,伸手便將他的衣裳給撕成了兩半。

“嘶啦”的裂帛聲伴隨著通體的涼意而來,宗越認命似的跪在地上,眼前是那張嵌著寶石的明黃龍椅。

他垂著眸子,有淚無聲砸落。

“死?”

“未免太便宜你這個薄情寡義的賤種了。”

炎鐸的話像是一把利劍,直直的捅進了他的心口,然後又狠狠的拔出,透體而過的傷口裡有風吹過,涼颼颼的。